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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百科介紹

生平

基本資料

  
阮籍

阮籍

阮籍是「正始之音」的代表,其中以《詠懷》八十二首最為著名。阮籍透過不同的寫作技巧如比興、象徵、寄託,借古諷今,寄寓情懷,形成了一種「悲憤哀怨,隱晦曲折」的詩風。除詩歌之外,阮籍還長於散文和辭賦。

史料記載

  今存散文九篇,其中最長及最有代表性的是〈大人先生傳〉。另又存賦六篇,其中述志類有〈清思賦〉、〈首陽山賦〉;詠物類有〈鳩賦〉、〈獮猴賦〉。考《隋書.經籍志》著錄阮籍集十三卷,惜已佚。明代張溥輯《阮步兵集》,收《漢魏六朝百三家集》。至近人黃節有《阮步兵詠懷詩注》。  人物事跡  阮籍 3歲喪父,家境清苦,勤學而成才。阮籍在政治上本有濟世之志,曾登廣武城,觀楚、漢古戰場,慨嘆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當時明帝曹叡已亡,由曹爽、司馬懿夾輔曹芳,二人明爭暗鬥,政局十分險惡。曹爽曾召阮籍為參軍,他託病辭官歸里。正始十年(249),曹爽被司馬懿所殺,司馬氏獨專朝政。司馬氏殺戮異己,被株連者很多。阮籍本來在政治上傾向於曹魏皇室,對司馬氏集團懷有不滿,但同時又感到世事已不可為,於是他採取不涉是非、明哲保身的態度,或者閉門讀書,或者登山臨水,或者酣醉不醒,或者緘口不言。鍾會是司馬氏的心腹,曾多次探問阮籍對時事的看法,阮籍都用酣醉的辦法獲免。司馬昭本人也曾數次同他談話,試探他的政見,他總是以發言玄遠、口不臧否人物來應付過去,使司馬昭不得不說阮嗣宗至慎。司馬昭還想與阮籍聯姻,籍竟大醉60天,使事情無法進行。不過在有些情況下,阮籍迫於司馬氏的淫威,也不得不應酬敷衍。他接受司馬氏授予的官職,先後做過司馬氏父子三人的從事中郎,當過散騎常侍、步兵校尉等,因此後人稱之為阮步兵。他還被迫為司馬昭自封晉公、備九錫寫過勸進文。因此,司馬氏對他採取容忍態度,對他放浪佯狂、違背禮法的各種行為不加追究,最後得以終其天年。   在思想上,阮籍崇奉老、莊。這一方面是鑒於當時險惡的政治情勢,他需要採取謙退沖虛的處世態度,道家思想正好可以做他的精神依託,另一方面也是受了當時盛行的玄學的影響。阮籍也是魏晉玄學中的重要人物。他曾寫過兩篇著名的論文《通老論》、《達莊論》。不過阮籍並非純宗道家,他對儒學也並不一概排斥,如他在《樂論》一文中就充分肯定孔子制禮作樂對於移風易俗的必要性,認為禮定其象,樂平其心,禮治其外,樂化其內,禮樂正而天下平。   阮籍的論說文,都是闡述其哲學觀念的,比較全面地反映了他的思想,如《通老論》、《達莊論》、《通易論》、《樂論》等。這些論說文,都是採用答客問的辯難式寫法,主人公則是阮子、阮先生或先生。所以讀者從這些文章中,可以看到作者為自己塑造的玄學家形象。文章注重結構上的邏輯層次,一般都首尾照應,論證逐層深入,善於作抽象的、本質的分析,體現了魏晉時期思辯方式的進步。它們的語言風格比較樸素凝重,不尚華飾,稍有駢化的痕跡。

政治經歷

  阮籍在政治上本有濟世之志,曾登廣武城,觀楚、漢古戰場,慨嘆“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當時明帝曹叡已亡,由曹爽、司馬懿夾輔曹芳,二人明爭暗鬥,政局十分險惡。曹爽曾召阮籍為參軍,他託病辭官歸里。正始十年(249),曹爽被司馬懿所殺,司馬氏獨專朝政。司馬氏殺戮異己,被株連者很多。阮籍本來在政治上傾向於曹魏皇室,對司馬氏集團懷有不滿,但同時又感到世事已不可為,於是他採取不涉是非、明哲保身的態度,或者閉門讀書,或者登山臨水,或者酣醉不醒,或者緘口不言。不過在有些情況下,阮籍迫於司馬氏的淫威,也不得不應酬敷衍。他接受司馬氏授予的官職,先後做過司馬氏父子三人的從事中郎,當過散騎常侍、步兵校尉等,因此後人稱之為“阮步兵”。他還被迫為司馬昭自封晉公、備九錫寫過“勸進文”。因此,司馬氏對他採取容忍態度,對他放浪佯狂、違背禮法的各種行為不太過刁難,最後得以終其天年。

個人作品

  阮籍作品今存賦 6篇、散文較完整的9篇、詩90餘首。
阮籍

阮籍

阮籍的詩歌代表了他的主要文學成就。其主要作品就是五言《詠懷詩》82首。阮籍著作,《隋書·經籍志》著錄有集13卷。原集已佚。不過他的作品散失的並不多,以詩歌為例,《晉書·阮籍傳》說他“作《詠懷詩》八十餘篇”,看來全部流傳了下來。明代曾出現多種輯本,張溥輯《阮步兵集》,收入《漢魏六朝百三家集》中。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整理出版了《阮籍集》。注本有近人黃節的《阮步兵詠懷詩注》,人民文學出版社1957年出版。  《大人先生傳》是阮籍今存最長的作品,4000餘字。據《晉書·阮籍傳》載,這篇作品作於阮籍游蘇門山見仙人孫登之後。所謂大人即仙人,用司馬相如《大人賦》意。文體與他的論說文近似,也採取辯難的方式展開,不過主人公已不是阮先生,而是改為與自然齊光、變化神微的大人先生了。文章一方面闡發了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旨趣,一方面也對世俗庸人作了譏諷,特別是在第一段與君子的對話中,其思想鋒芒之銳利,是阮籍著作中僅見的。從藝術上看,此文也是阮籍散文中最出色的。特別是虱處□中這一寓言故事,形象生動,寓理深刻,顯然是受了《莊子》文風的影響。在這段故事之末,作者寫道:汝君子之處區之內,亦何異夫虱之處□之中乎!強烈表達了對禮法君子的憎惡。在語言運用上,此文音節整齊,而且基本都用韻,時見對偶文句,有的地方鋪排較多,接近於賦的風格。  詠懷詩 阮籍的詩歌代表了他的主要文學成就。其主要作品就是五言《詠懷詩》82首。此外還有四言《詠懷詩》,今存13首。這些詩的具體寫作時間及背景已難確考,一般認為它們不是一時之作,而是包括了平生不同時期的作品,總題為詠懷。《詠懷詩》全都是抒情述懷作品。由於阮籍生活在特殊的政治環境中,加上他獨特的性格和處世態度,使他的詩歌面貌很有個人特色。《文選》李善注引說:嗣宗身仕亂朝,常恐罹謗遇禍,因茲發詠,故每有憂生之嗟。雖志在刺譏,而文多隱避,百代之下,難以情測。指出了它在內容上以感嘆身世為主,也包含著譏刺時事的成分,在表現方式上則曲折隱晦。   《詠懷詩》中的身世之感,可分兩個方面。一是自述生平經歷及理想志向,一是表現懼禍憂生心情。這兩方面有時分寫,有時合說,並無定規。主要寫生平經歷志向的,如第 5首敘述平生少年時放志遊樂情形,以及事後自悔歲月蹉跎的苦惱。第15首述昔年十四五,志尚好詩書,曾以顏回、閔子騫自期,但後來則又自己覺得榮名皆空、萬念俱灰。又如第29首述昔余游大梁情狀,第61首述自己少年學擊劍等事,都可歸入此類。此外,某些篇章主要是寫詩人求仙及隱逸思想的,如第81首昔有神仙者、第74首猗□上世士,略同於遊仙詩或招隱詩,反映了阮籍要堅持志節、不想同流合污的內心愿望,表現了他對解脫矛盾苦悶途徑的尋求,基本上也可算在這一類里。主要寫懼禍憂生心情的,如第1首,述詩人徹夜不寐,對著清風、明月起坐彈琴,耳中傳來孤鴻悲鳴,不禁使他憂思獨傷心。第3首嘉樹下成蹊就比較明白地說出了在秋冬萬物凋零時節中一身不自保,何況戀妻子的沉重心情。此外如第11首湛湛長江水、第47首生命辰安在、第71首木槿榮丘墓等,都有較明顯的憂生情緒。在詩歌中嗟嘆人生不永,《古詩》和建安詩歌中就有不少。謝靈運就曾說曹植頗有憂生之嗟(《擬魏太子鄴中集詩》序),阮籍父親阮瑀也好作這一類詩。不過到阮籍的時代,政治形勢更為險惡,他結合著自己的身世,不論在思想深度和表現技巧上又都有所發展。   譏刺時事,是阮籍詩中相當隱避因而頗難坐實的內容。前人曾在這方面下過很多勾稽考索的功夫,所說紛紜而大部分還難作定論。只有少部分篇章,能夠體味出確有涉於時事,或者蘊含著對某種事實的看法。如第31首駕言發魏都,是寫戰國時梁惠王耽樂而軍敗身亡事的,陳沆以為此借古以寓今也。明帝末路,歌舞荒淫,而不求賢講武,……不亡於敵國,則亡於權□,豈非百世殷鑑哉!(《詩比興箋》)其說近是。不過詩篇所暴露的,恐不止是明帝末年,還應包括整個魏末時期。又如第67首洪生資制度,是寫洪生即鴻儒的,詩中說他們憑藉著禮樂制度和次序紀綱,擺出道貌岸然姿態,但他們的言論行為,都是虛偽的,末二句說委曲周鏇儀,姿態愁我腸,表示了詩人對這些禮法之士的批判態度。

(一)、四言詠懷 三首

  其一   天地絪縕,元精代序。清陽曜靈,和風容與。明日映天,甘露被宇。蓊鬱高松,猗那長楚。草蟲哀鳴,
詠懷詩

詠懷詩

鶬鶊振羽。感時興思,企首延佇。於赫帝朝,伊衡作輔。才非允文,器非經武。適彼沅湘,托分漁父。優哉!游哉!爰居爰處。   其二   月明星稀,天高氣寒。桂旗翠旌,佩玉鳴鸞。濯纓醴泉,被服蕙蘭。思從二女,適彼湘沅。靈幽聽微,誰觀玉顏?灼灼春華,綠葉含丹。日月逝矣,惜爾華繁!   其三   清風肅肅,脩夜漫漫。嘯歌傷懷,獨寐寤言。臨觴拊膺,對食忘餐。世無萱草,令我哀嘆。鳴鳥求友,《谷風》刺愆。重華登庸,帝命凱元。鮑子傾蓋,仲父佐桓。回濱嗟虞,敢不希顏!志存明規,匪慕彈冠。我心伊何?其芳若蘭。

(二)、五言詠懷 八十二首

  其一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帷鑒明月,清風吹我襟。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   其二   二妃游江濱,逍遙從風翔。交甫解佩環,婉孌有芬芳。猗靡情歡愛,千載不相忘。傾城迷下蔡,容好結中腸。感激生憂思,萱草樹蘭房。膏沐為誰施,其雨怨朝陽。如何金石交,一旦更離傷。   其三   嘉樹下成蹊,東園桃與李。秋風吹飛藿,零落從此始。繁華有憔悴,堂上生荊杞。驅馬舍之去,去上西山趾;一身不自保,何況戀妻子!凝霜被野草,歲暮亦云已。   其四   天馬出西北,由來從東道。春秋非有托,富貴焉常保。清露被皋蘭,凝霜沾野草。朝為媚少年,夕暮成醜老。自非王子晉,誰能常美好。   其五   平生少年時,輕薄好弦歌。西遊鹹陽中,趙李相經過。娛樂未終極,白日忽蹉跎。驅馬復來歸,反顧望三河。黃金百鎰盡,資用常苦多。北臨太行道,失路將如何!   其六   昔聞東陵瓜,近在青門外。連畛距阡陌,子母相鉤帶。五色曜朝日,嘉賓四面會。膏火自煎熬,多財為患害。布衣可終身,寵祿豈足賴。   其七   炎暑惟茲夏,三旬將欲移。芳樹垂綠葉,青雲自逶迤。四時更代謝,日月遞參差。徘徊空堂上,忉怛莫我知。願覩卒歡好,不見悲別離。   其八   灼灼西隤日,餘光照我衣。迴風吹四壁,寒鳥相因依。周周尚銜羽,蛩蛩亦念飢。如何當路子,磬折忘所歸!豈為夸譽名,憔悴使心悲。寧與燕雀翔,不隨黃鵠飛。黃鵠游四海,中路將安歸?   其九   步出上東門,北望首陽岑。下有採薇士,上有嘉樹林。良辰在何許?凝霜沾衣襟。寒風振山岡,玄雲起重陰。鳴雁飛南征,鶗鴂發哀音。素質游商聲,悽愴傷我心。   其十   北里多奇舞,濮上有微音。輕薄閒遊子,俯仰乍浮沈。捷徑從狹路,僶俛趨荒淫,焉見王子喬,乘雲翔鄧林。獨有延年術,可以慰我心。   其十一   湛湛長江水,上有楓樹林。皋蘭被徑路,青驪逝駸駸。遠望令人悲,春氣感我心。三楚多秀士,朝雲進荒淫。朱華振芬芳,高蔡相追尋。一為黃雀哀,淚下誰能禁?   其十二   昔日繁華子,安陵與龍陽。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悅懌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流盻發姿媚,言笑吐芬芳。攜手等歡愛,夙昔同衾裳。願為雙飛鳥,比翼共翱翔。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其十三   登高臨四野,北望青山阿。松柏翳岡岑,飛鳥鳴相過。感慨懷辛酸,怨毒常苦多。李公悲東門,蘇子狹三河。求仁自得仁,豈復嘆咨嗟?   其十四   開秋兆涼氣,蟋蟀鳴床帷。感物懷殷憂,悄悄令心悲。多言焉所告,繁辭將訴誰!微風吹羅袂,明月耀清暉。晨雞鳴高樹,命駕起鏇歸。   其十五   昔年十四五,志尚好書詩。被褐懷珠玉,顏閔相與期。開軒臨四野,登高望所思。丘墓蔽山岡,萬代同一時。千秋萬歲後,榮名安所之!乃悟羨門子,噭噭令自嗤。   其十六   徘徊蓬池上,還顧望大梁。綠水揚洪波,曠野莽茫茫。走獸交橫馳,飛鳥相隨翔。是時鶉火中,日月正相望。朔風厲嚴寒,陰氣下微霜。羈旅無儔匹,俯仰懷哀傷。小人計其功,君子道其常。豈惜終憔悴,詠言著斯章。   其十七   獨坐空堂上,誰可與歡者!出門臨永路,不見行車馬。登高望九州,悠悠分曠野。孤鳥西北飛,離獸東南下。日暮思親友,晤言用自寫。   其十八   懸車在西南,羲和將欲傾。流光耀四海,忽忽至夕冥。朝為鹹池暉,濛汜受其榮。豈知窮達士,一死不再生。視彼桃李花,誰能久熒熒!君子在何許?嘆息未合併,瞻仰景山松,可以慰吾情。   其十九   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被服纖羅衣,左右佩雙璜。脩容耀姿美,順風振微芳。登高眺所思,舉袂當朝陽。寄顏雲霄閒,揮袖凌虛翔。飄颻恍惚中,流眄顧我傍。悅懌未交接,晤言用感傷。   其二十   楊朱泣歧路,墨子悲染絲。揖讓長離別,飄颻難與期。豈徒燕婉情,存亡誠有之。蕭索人所悲,禍釁不可辭。趙女媚中山,謙柔愈見欺。嗟嗟塗上士,何用自保持?   其二十一   於心懷寸陰,羲陽將欲冥。揮袂撫長劍,仰觀浮雲征。雲間有玄鶴,抗志揚哀聲。一飛沖青天,曠世不再鳴。豈與鶉鷃游,連翩戲中庭。   其二十二   夏後乘雲輿,夸父為鄧林。存亡從變化,日月有浮沉。鳳皇鳴參差,伶倫發其音。王子好簫管,世世相追尋。誰言不可見,青鳥明我心。   其二十三   東南有射山,汾水出其陽。六龍服氣輿,雲蓋切天綱。仙者四五人,逍遙晏蘭房。寢息一純和,呼?成露霜。沐浴丹淵中,炤燿日月光。豈安通靈台,游瀁去高翔。   其二十四   殷憂令志結,怵愓常若驚。逍遙未終晏,朱陽忽西傾。蟋蟀在戶櫝,蟪蛄鳴中庭。心腸未相好,誰雲亮我情。願為雲間鳥,千里一哀鳴。三芝延瀛洲,遠遊可長生。   其二十五   拔劍臨白刃,安能相中傷。但畏工言子,稱我三江旁。飛泉流玉山,懸車棲扶桑。日月徑千里,素風發微霜。勢路有窮達,咨嗟安可長。   其二十六   朝登洪坡顛,日夕望西山。荊棘被原野,群鳥飛翩翩。鸞鷖時棲宿,性命有自然。建木誰能近,射干復嬋娟。不見林中葛,延蔓相勾連。   其二十七   周鄭天下交,街術當三河。妖冶閒都子,煥燿何芬葩。玄發發朱顏,睇眄有光華。傾城思一顧,遺視來相夸。願為三春遊,朝陽忽蹉跎。盛衰在須臾,離別將如何。   其二十八   若花燿四海,扶桑翳瀛洲。日月經天塗,明暗不相讎。嚴達自有常,得失又何求。豈效路上童,攜手共遨遊。陰陽有變化,誰雲沈不浮,朱鱉躍飛泉,夜飛過吳洲。俛仰運天地,再撫四海流。繫纍名利場,駑駿同一輈。豈若遺耳目,升遐去殷憂。   其二十九   昔余游大梁,登於黃華顛。共工宅玄冥,高台造青天。幽荒邈悠悠,悽愴懷所憐。所憐者誰子?明察自照妍。應龍沈冀州,妖女不得眠。肆侈陵世俗,豈雲永厥年!   其三十   驅車出門去,意欲遠征行。征行安所如?背棄夸與名。夸名不在己,但願適中情。單帷蔽皎日,高榭隔微聲。讒邪使交疏,浮雲令晝冥。嬿婉同衣裳,一顧傾人城。從容在一時,繁華不再榮。晨朝奄復暮,不見所歡形。黃鳥東南飛,寄言謝友生。   其三十一   駕言發魏都,南向望吹台。簫管有遺音,梁王安在哉!戰士食糟糠,賢者處蒿萊。歌舞曲未終,秦兵已復來。夾林非吾有,朱宮生塵埃。軍敗華陽下,身竟為土灰!   其三十二   朝陽不再盛,白日忽西幽。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人生若塵露,天道邈悠悠。齊景升丘山,涕泗紛交流。孔聖臨長川,惜逝忽若浮。去者余不及,來者吾不留。願登太華山,上與松子游。漁父知世患,乘流泛輕舟。   其三十三   一日復一夕,一夕復一朝。顏色改平常,精神自損消。胸中懷湯火,變化故相招。萬事無窮極,知謀苦不饒。但恐須臾間,魂氣隨風飄。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   其三十四   一日復一朝,一昏復一晨。容色改平常,精神自飄淪。臨觴多哀楚,思我故時人。對酒不能言,悽愴懷酸辛。願耕東皋陽,誰與守其真?愁苦在一時,高行傷微身。曲直何所為?龍蛇為我鄰。   其三十五   世務何繽紛,人道苦不遑。壯年以時逝,朝露待太陽。願攬羲和轡,白日不移光。天階路殊絕,雲漢邈無梁。濯發暘谷濱,遠遊昆岳傍。登彼列仙岨,采此秋蘭芳。時路烏足爭,太極可翱翔。   其三十六   誰言萬事艱,逍遙可終生。臨堂翳華樹,悠悠念無形。彷徨思親友,倏忽復至冥。寄言東飛鳥,可用慰我情。   其三十七   嘉時在今辰,零雨灑塵埃。臨路望所思,日夕復不來。人情有感慨,蕩漾焉能排。揮涕懷哀傷,辛酸誰語哉!   其三十八   炎光延萬里,洪川盪湍瀨。彎弓掛扶桑,長劍倚天外。泰山成砥礪,黃河為裳帶。視彼莊周子,榮枯何足賴。捐身棄中野,烏鳶作患害。豈若雄傑士,功名從此大。   其三十九   壯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驅車遠行役,受命念自忘。良弓挾烏號,明甲有精光。臨難不顧生,身死魂飛揚。豈為全軀士?效命爭戰場。忠為百世榮,義使令名彰。垂聲謝後世,氣節故有常。   其四十   混元生兩儀,四象運衡璣。曒日布炎精,素月垂景輝。晷度有昭回,哀哉人命微!飄若風塵逝,忽若慶雲晞。脩齡適余願,光寵非己威。安期步天路,松子與世違。焉得凌霄翼,飄颻登雲湄。嗟哉尼父志!何為居九夷!   其四十一   天網彌四野,六翮掩不舒。隨波紛綸客,泛泛若浮鳧。生命無期度,朝夕有不虞。列仙停脩齡,養志在沖虛。飄颻雲日間,邈與世路殊。榮名非己寶,聲色焉足娛。採藥無鏇返,神仙志不符。逼此良可惑,令我久躊躇。   其四十二   王業須良輔,建功俟英雄。元凱康哉美,多士頌聲隆。陰陽有舛錯,日月不常融。天時有否泰,人事多盈沖。園綺遯南嶽,伯陽隱西戎。保身念道真,寵耀焉足崇。人誰不善始,尠能克厥終。休哉上世士,萬載垂清風!   其四十三   鴻鵠相隨飛,飛飛適荒裔。雙翮臨長風,須臾萬里逝。朝餐琅玕實,夕宿丹山際。抗身青雲中,網羅孰能制?豈與鄉曲士,攜手共言誓。   其四十四   儔物終始殊,修短各異方。琅玕生高山,芝英耀朱堂。熒熒桃李花,成蹊將夭傷。焉敢希千術,三春表微光。自非凌風樹,憔悴烏有常。   其四十五   幽蘭不可佩,朱草為誰榮?脩竹隱山陰,射干臨增城。葛藟延幽谷,綿綿瓜瓞生。樂極消靈神,哀深傷人情。竟知憂無益,豈若歸太清!   其四十六   鷽鳩飛桑榆,海鳥運天地。豈不識宏大,羽翼不相宜。招搖安可翔,不若棲樹枝。下集蓬艾間,上遊園圃籬。但爾亦自足,用子為追隨。   其四十七   生命辰安在,憂戚涕沾襟。高鳥翔山岡,燕雀棲下林。青雲蔽前庭,素琴淒我心。崇山有鳴鶴,豈可相追尋。   其四十八   鳴鳩嬉庭樹,焦明游浮雲。焉見孤翔鳥,翩翩無匹群。死生自然理,消散何繽紛。   其四十九   步游三衢旁,惆悵念所思。豈為今朝見,恍惚誠有之。澤中生喬松,萬世未可期。高鳥摩天飛,凌雲共游嬉。豈有孤行士,垂涕悲故時。   其五十   清露為凝霜,華草成蒿萊。誰雲君子賢,明達安可能。乘雲招松喬,呼噏永矣哉!   其五十一   丹心失恩澤,重德喪所宜。善言焉可長,慈惠未易施。不見南飛燕,羽翼正差池。高子怨新詩,三閭悼乖離。何為混沌氏,倏忽體貌隳。   其五十二   十日出暘谷,弭節馳萬里。經天耀四海,倏忽潛濛汜。誰言焱炎久,游沒何行俟。逝者豈長生,亦去荊與杞。千歲猶崇朝,一餐聊自已。是非得失間,焉足相譏理。計利知術窮,哀情遽能止。   其五十三   自然有成理,生死道無常。智巧萬端出,大要不易方。如何誇毗子,作色懷驕腸。乘軒驅良馬,憑几向膏粱。被服纖羅衣,深榭設閒房。不見日夕華,翩翩飛路傍。   其五十四   夸談快憤懣,情慵發煩心。西北登不周,東南望鄧林。曠野彌九州,崇山抗高岑。一餐度萬世,千歲再浮沈。誰雲玉石同?淚下不可禁。   其五十五   人言願延年,延年欲焉之?黃鵠呼子安,千秋未可期。獨坐山嵓中,惻愴懷所思。王子一何好!猗靡相攜持。悅懌猶今辰,計校在一時。置此明朝事,日夕將見欺。   其五十六   貴賤在天命,窮達自有時。婉孌佞邪子,隨利來相欺。孤思損惠施,但為讒夫蚩。鶺鴒鳴雲中,載飛靡所期。焉知傾側士,一旦不可持。   其五十七   驚風振四野,回雲蔭堂隅。床帷為誰設?几杖為誰扶?雖非明君子,豈闇桑與榆?世有此聾瞶,芒芒將焉如?翩翩從風飛,悠悠去故居。離麾玉山下,遺棄毀與譽。   其五十八   危冠切浮雲,長劍出天外。細故何足慮,高度跨一世。非子為我御,逍遙遊荒裔。顧謝西王母,吾將從此逝。豈與蓬戶士,彈琴誦言誓。   其五十九   河上有丈人,緯蕭棄明珠。甘彼藜藿食,樂是蓬蒿廬。豈效繽紛子,良馬騁輕輿。朝生衢路旁,夕瘞橫術隅。歡笑不終晏,俛仰復欷歔。鑒茲二三者,憤懣從此舒。   其六十   儒者通六藝,立志不可乾。違禮不為動,非法不肯言。渴飲清泉流,飢食並一簞。歲時無以祀,衣服常苦寒。屣履詠《南風》,縕袍笑華軒。信道守詩書,義不受一餐。烈烈褒貶辭,老氏用長嘆!   其六十一   少年學擊刺,妙伎過曲城。英風截雲霓,超世發奇聲。揮劍臨沙漠,飲馬九野垧。旗幟何翩翩,但聞金鼓鳴。軍旅令人悲,烈烈有哀情。念我平常時,悔恨從此生。   其六十二   平晝整衣冠,思見客與賓。賓客者誰子?倏忽若飛塵。裳衣佩雲氣,言語究靈神。須臾相背棄,何時見斯人!   其六十三   多慮令志散,寂寞使心憂。翱翔觀陂澤,撫劍登輕舟。但願長閒暇,後歲復來游。   其六十四   朝出上東門,遙望首陽基。松柏郁森沈,鸝黃相與嬉。逍遙九曲間,徘徊欲何之。念我平居時,郁然思妖姬。   其六十五   王子十五年,游衍伊洛濱,朱顏茂春華,辯慧懷清真。焉見浮丘公,舉手謝時人。輕盪易恍惚,飄颻棄其身。飛飛鳴且翔,揮翼且酸辛。   其六十六   塞門不可出,海水焉可浮。朱明不相見,奄昧獨無侯。持瓜思東陵,黃雀誠獨羞。失勢在須臾,帶劍上吾丘。悼彼桑林子,涕下自交流。假乘汧渭間,鞍馬去行游。   其六十七   洪生資制度,被服正有常。尊卑設次序,事物齊紀綱。容飾整顏色,磬折執圭璋。堂上置玄酒,室中盛稻粱。外厲貞素談,戶內滅芬芳。放口從衷出,復說道義方。委曲周鏇儀,姿態愁我腸。   其六十八   北臨乾昧溪,西行游少任。遙顧望天津,駘蕩樂我心。綺靡存亡門,一游不再尋。儻遇晨風鳥,飛駕出南林。漭瀁瑤光中,忽忽肆荒淫。休息晏清都,超世又誰禁。   其六十九   人知結交易,交友誠獨難。險路多疑惑,明珠未可乾。彼求饗太牢,我欲並一餐。損益生怨毒,咄咄復何言。   其七十   有悲則有情,無悲亦無思。苟非嬰網罟,何必萬里畿。翔風拂重霄,慶雲招所晞。灰心寄枯宅,曷顧人間姿。始得忘我難,焉知嘿自遺。   其七十一   木槿榮丘墓,煌煌有光色。白日頹林中,翩翩零路側。蟋蟀吟戶牖,蟪蛄鳴荊棘。蜉蝣玩三朝,采采脩羽翼。衣裳為誰施?俛仰自收拭。生命幾何時?慷慨各努力。   其七十二   脩塗馳軒車,長川載輕舟。性命豈自然,勢路有所由。高名令志惑,重利使心憂。親昵懷反側,骨肉還相讎。更希毀珠玉,可用登遨遊。   其七十三   橫術有奇士,黃駿服其箱。朝起瀛洲野,日夕宿明光。再撫四海外,羽翼自飛揚。去置世上事,豈足愁我腸。一去長離絕,千歲復相望。   其七十四   猗歟上世士,恬淡志安貧。季葉道陵遲,馳騖紛垢塵。甯子豈不類?揚歌誰肯殉?棲棲非我偶,徨徨非己倫。咄嗟榮辱事,去來味道真。道真信可娛,清潔存精神。巢由抗高節,從此適河濱。   其七十五   梁東有芳草,一朝再三榮。色容艷姿美,光華耀傾城。豈為明哲士,妖蠱諂媚生。輕薄在一時,安知百世名。路端便娟子,但恐日月傾。焉見冥靈木,悠悠竟無形。   其七十六   秋駕安可學,東野窮路旁。綸深魚淵潛,矰設鳥高翔。泛泛乘輕舟,演漾靡所望。吹噓誰以益?江湖相捐忘。都冶難為顏,脩容是我常。茲年在松喬,恍惚誠未央。   其七十七   咄嗟行至老,僶俛常苦憂。臨川羨洪波,同始異支流。百年何足言,但苦怨與讎。讎怨者誰子?耳目還相羞。聲色為胡越,人情自逼遒。招彼玄通士,去來歸羨游。   其七十八   昔有神仙士,乃處射山阿。乘雲御飛龍,噓噏嘰瓊華。可聞不可見,慷慨嘆咨嗟。自傷非儔類,愁苦來相加。下學而上達,忽忽將如何!   其七十九   林中有奇鳥,自言是鳳凰。清朝飲醴泉,日夕棲山岡。高鳴徹九州,延頸望八荒。適逢商風起,羽翼自摧藏。一去崑崙西,何時復迴翔!但恨處非位,愴恨使心傷。   其八十   出門望佳人,佳人豈在茲?三山招松喬,萬世誰與期?存亡有長短,慷慨將焉知?忽忽朝日隤,行行將何之?不見季秋草,摧折在今時。   其八十一   昔有神仙者,羨門及松喬。噏習九陽間,升遐嘰雲霄。人生樂長久,百年自言遼。白日隕隅谷,一夕不再朝。豈若遺世物,登明遂飄颻。   其八十二   墓前熒熒者,木槿耀朱華。榮好未終朝,連飈隕其葩。豈若西山草,琅玕與丹禾。垂影臨增城,餘光照九阿。寧微少年子,日久難咨嗟。

採薪者歌

  日沒不周西。月出丹淵中。陽精蔽不見。陰光代為雄。亭亭在須臾。厭厭將復隆。離合雲霧兮。往來如飄風。富貴俯仰間。貧賤何必終。留侯起亡虜。威武赫荒夷。  邵平封東陵。一旦為布衣。枝葉托根柢。死生同盛衰。得志從命升。失勢與時隤。寒暑代征邁。變化更相推。禍福無常主。何憂身無歸。推茲由斯理。負薪又何哀。

大人先生歌

  天地解兮六合開。星辰隕兮日月頹。我騰而上將何懷。

大人先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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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書· 阮籍傳

簡介

  阮籍,字嗣宗,陳留尉氏人也。父瑀,魏丞相掾,知名於世。籍容貌瑰傑,志氣宏放,傲然獨得,任性
竹林七賢

竹林七賢

不羈,而喜怒不形於色。或閉戶視書,累月不出;或登臨山水,經日忘歸。博覽群籍,尤好《莊》《老》。嗜酒能嘯,善彈琴。當其得意,忽忘形骸。時人多謂之痴,惟族兄文業每嘆服之,以為勝己,由是鹹共稱異。

為官經歷

  籍嘗隨叔父至東郡,兗州刺史王昶請與相見,終日不開一言,自以不能測。太尉蔣濟聞其有雋才而辟之,籍詣都亭奏記曰:“伏惟明公以含一之德,據上台之位,英豪翹首,俊賢抗足。開府之日,人人自以為掾屬;辟書始下,而下走為首。昔子夏在於西河之上,而文侯擁篲;鄒子處於黍谷之陰,而昭王陪乘。夫布衣韋帶之士,孤居特立,王公大人所以禮下之者,為道存也。今籍無鄒、卜之道,而有其陋,猥見採擇,無以稱當。方將耕於東皋之陽,輸黍稷之餘稅。負薪疲病,足力不強,補吏之召,非所克堪。乞回謬恩,以光清舉。”初,濟恐籍不至,得記欣然。遣卒迎之,而籍已去,濟大怒。於是鄉親共喻之,乃就吏。後謝病歸。復為尚書郎,少時,又以病免。及曹爽輔政,召為參軍。籍因以疾辭,屏于田里。歲余而爽誅,時人服其遠識。宣帝為太傅,命籍為從事中郎。及帝崩,復為景帝大司馬從事中郎。高貴鄉公即位,封關內侯,徙散騎常侍。

濟世之志

  籍本有濟世志,屬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與世事,遂酣飲為常。文帝初欲為武帝求婚於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鍾會數以時事問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獲免。及文帝輔政,籍嘗從容言於帝曰:“籍平生曾游東平,樂其風土。”帝大悅,即拜東平相。籍乘驢到郡,壞府舍屏鄣,使內外相望,法令清簡,旬日而還。帝引為大將軍從事中郎。有司言有子殺母者,籍曰:“嘻!殺父乃可,至殺母乎!”坐者怪其失言。帝曰:“殺父,天下之極惡,而以為可乎?”籍曰:“禽獸知母而不知父,殺父,禽獸之類也。殺母,禽獸之不若。”眾乃悅服。   籍聞步兵廚營人善釀,有貯酒三百斛,乃求為步兵校尉。遺落世事,雖去佐職,恆游府內,朝宴必與
放浪形骸的阮籍

放浪形骸的阮籍

焉。會帝讓九錫,公卿將勸進,使籍為其辭。籍沈醉忘作,臨詣府,使取之,見 籍方據案醉眠。使者以告,籍便書案,使寫之,無所改竄。辭甚清壯,為時所重。

發言玄遠 口不臧否人物

  籍雖不拘禮教,然發言玄遠,口不臧否人物。性至孝,母終,正與人圍棋,對者求止,籍留與決賭。既而飲酒二斗,舉聲一號,吐血數升。及將葬,食一蒸肫,飲二斗酒,然後臨訣,直言窮矣,舉聲一號,因又吐血數升,毀瘠骨立,殆致滅性。裴楷往吊之,籍散發箕踞,醉而直視,楷弔唁畢便去。或問楷:“凡吊者,主哭,客乃為禮。籍既不哭,君何為哭?”楷曰:“阮籍既方外之士,故不崇禮典。我俗中之士,故以軌儀自居。”時人嘆為兩得。籍又能為青白眼,見禮俗之士,以白眼對之。及嵇喜來吊,籍作白眼,喜不懌而退。喜弟康聞之,乃齎酒挾琴造焉,籍大悅,乃見青眼。由是禮法之士疾之若仇,而帝每保護之。   籍嫂嘗歸寧,籍相見與別。或譏之,籍曰:“禮豈為我設邪!”鄰家少婦有美色,當壚沽酒。籍嘗詣飲,醉,便臥其側。籍既不自嫌,其夫察之,亦不疑也。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籍不識其父兄,逕往哭之,盡哀而還。其外坦蕩而內淳至,皆此類也。時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輒慟哭而反。嘗登廣武,觀楚、漢戰處,嘆曰:“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登武牢山,望京邑而嘆,於是賦《豪傑詩》。景元四年冬卒,時年五十四。   籍能屬文,初不留思。作《詠懷詩》八十餘篇,為世所重。著《達莊論》,敘無為之貴。文多不錄。   籍嘗於蘇門山遇孫登,與商略終古及棲神導氣之術,登皆不應,籍因長嘯而退。至半嶺,聞有聲若鸞鳳之音,響乎岩谷,乃登之嘯也。遂歸著《大人先生傳》,其略曰:“世人所謂君子,惟法是修,惟禮是克。手執圭璧,足履繩墨。行欲為目前檢,言欲為無窮則。少稱鄉黨,長聞鄰國。上欲圖三公,下不失九州牧。獨不見群虱之處褌中,逃乎深縫,匿乎壞絮,自以為吉宅也。行不敢離縫際,動不敢出褌襠,自以為得繩墨也。然炎丘火流,焦邑滅都,群虱處於褌中而不能出也。君子之處域內,何異夫虱之處褌中乎!”此亦籍之胸懷本趣也。

《世說新語》記載

  阮籍嫂嘗回家,籍見與別。或譏之,籍曰:”禮豈為我輩設也?“  阮籍遭母喪,在晉文王坐進酒肉。司隸何曾亦在坐,曰:”明公方以孝治天下,而阮籍以重喪顯於公坐飲酒食肉,宜流之海外,以正風教。“文王曰:”嗣宗毀頓如此,君不能共憂之,何謂?且有疾而飲酒食肉,固喪禮也!“籍飲啖不輟,神色自若。  步兵校尉缺,廚中有貯酒數百斛,阮籍乃求為步兵校尉。  阮公臨家婦,有美色,當壚酤酒。阮與王安豐常從婦飲酒。阮醉,便眠其婦側。夫始殊疑之,伺察,終無他意。  阮籍當葬母,蒸一肥豚,飲酒二斗,然後臨訣,直言:”窮矣!“都得一號,因吐血,廢頓良久。  阮步兵喪母,裴令公往吊之。阮方醉,散發坐床,箕踞不哭。裴至,下席於地,哭,弔唁畢便去。或問裴:”凡吊,主人哭,客乃為禮。阮既不哭,君何為哭?“裴曰:”阮方外之人,故不崇禮制。我輩俗中人,故以儀軌自居。“時人嘆為兩得其中。  ————《世說新語·任誕》  阮步兵嘯,聞數百步。蘇門山中,忽有真人,樵伐者鹹共傳說。阮籍往觀,見其人擁膝岩側,籍登嶺就之,箕踞相對。籍商略終古,上陳黃、農玄寂之道,下考三代盛德之美以問之,仡然不應。復敘有為之教、棲神道氣之術以觀之,彼猶如前,凝矚不轉。籍因對之長嘯。良久,乃笑曰:”可更作。“籍復嘯。意盡,退,還半嶺許,聞上□(口酋)然有聲,如數部鼓吹,林谷傳響,顧看,乃向人嘯也。  ———— 《世說新語·棲逸》

與阮籍相關的勝跡、遺址

阮籍嘯台

  一陂春水一荒台,魏晉風流杳難追。
阮籍嘯台遺址

阮籍嘯台遺址

欲覓阮蹤成一慟,嘯聲孤起我徘徊。   這是一位遊客在阮籍嘯台前寫下的詩句。穿過尉氏縣縣城東部的一條小巷,可以看到一汪清水陪伴著那個孤傲靈魂身影的土台,那汪清水是尉氏人所稱的東湖。這的確有些符合阮籍的性格,也符合尉氏“嘯台清風”之景的記載。   據記載,阮籍嘯台原“高15丈,闊2丈,有層3楹”,在明嘉靖十四年(公元1535年)、清乾隆十四年(公元1749年)和民國四年(1915年)曾多次重修,可惜在日寇進犯尉氏時被毀。而今,阮籍嘯台看來更像一座土堆,或者是遺落在鬧市中的土崗,其上雜樹叢生,有遊人經常攀登的小徑。登上去,放目遠眺,陽光燦爛,東湖之上波光粼粼,令人不禁浮想聯翩,回想起阮籍的那個年代。   眾所周知,曹魏、司馬兩個政權推行的都是血腥味十足的極權統治。統治者用強硬的手段御下,製造黨錮之禍來對付士人,士人們只好以柔制剛,用喝酒、佯狂等手段與當權者作頑強而堅定的鬥爭,於是便有了風韻脫俗、才情過人的“竹林七賢”。“竹林七賢”灑脫不羈的風度讓後人景仰,而其代表人物——阮籍,更是令人為之折服。 有人甚至這樣評價:魏晉時代失去了阮籍,整個時代將會黯然失色;有了阮籍,魏晉時代才能讓人神思遐往,不停追逐。   阮籍嗜烈酒、善彈琴,喝酒彈琴往往復長嘯,得意時忽忘形骸,甚至即刻睡去,可謂“我今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   所謂的嘯,就是撮著嘴吹口哨。在古時候,嘯是一種音樂,有專門的樂章,可惜早已失傳。據《世說新語·棲逸》記載:阮籍吹的口哨可以傳幾百步遠。一次,阮籍去拜訪隱居在蘇門山中的孫登。他向孫登提出了很多問題,可孫登冷漠如冰,連眼珠子都不動一下。阮籍無奈,就乾脆對著孫登吹起了口哨,這下孫登開了尊口:“請再來一次。”阮籍再次長嘯,然後就下山了。到了半山腰,山谷中忽然迴蕩起優美的嘯聲,原來是孫登在長嘯不已,以示與阮籍志同。受到孫登嘯聲的感染,阮籍寫出了著名的《大人先生傳》。   據了解,後人十分尊重阮籍,蘇軾等名人曾經登嘯台賦詩。如今,阮籍嘯台已成為尉氏縣文物保護單位。1985年,深圳建錦繡中華景觀時曾來函索要阮籍嘯台的照片,該古蹟現已載入《中華歷代名人名勝典》。現在,福建阮姓人士已建議在尉氏召開世界阮姓聯誼會,百餘名各界知名人士已聯合倡議舉民力重修阮籍嘯台。可見,阮籍嘯台的開發不僅有利於旅遊業的發展,而且可以促進尉氏乃至開封的開放和經濟發展。

阮籍墓

  
開封阮籍墓

開封阮籍墓

阮籍墓共有兩處,一為阮籍墓遺址,在河南開封市尉氏縣縣城東南15公里的小陳鄉阮莊村。清朝乾隆年間,大學士阮元曾書墓碑,碑高2.3米,寬0.65米,厚0.26米,正中鐫刻“魏關人候散騎常侍嗣宗阮君之墓”14個隸書大字,左邊鐫刻“大清嘉慶十二年欽差兵部侍郎兼河南巡撫”,右邊鐫刻“提督軍門實授浙江巡撫古尉氏阮元敬書”,下體38個字。 其筆法矜持莊重,波磔分明,是尉氏縣所存隸書碑刻中最好的。墓地原來有祠宇,可惜被黃水淹沒,祠毀墓淤。1986年,阮氏族人集資建了新墳塋。   
南京阮籍衣冠冢

南京阮籍衣冠冢

一在位於江蘇省南京市城內西南角花盝北崗21號四十三中學內,此為衣冠冢。明萬曆年間(1573-1620年)建。現有墓冢,墓碑。碑為清光緒二十四(1898年)年立。1981年經整修,下以青灰色磚砌成,上覆封土堆,通高約1.85米,呈圓錐形,底徑約5.3米。1982年列為南京市文物保護單位。

廣武山

  廣武山在今河南滎陽東北,山上有城,是為廣武城,城分東西,中隔一澗。為當年劉邦、項羽對峙處。   據《滎澤縣誌》載,廣武山“山勢自河邊陡起,由北而南,綿亘不斷……峰巒尖秀,峭拔數十丈,朝霞暮煙,變態萬狀”。廣武山歷來為古代的交通咽喉、兵家必爭之地。  廣武山上有一條由南向東北的巨壑,歷史上稱為“廣武澗”,這裡是楚漢相爭的古戰場。公元前203年,漢軍趁項羽東擊各地之機,出兵奪取成皋,後屯兵廣武,阻楚西進。
廣武山

廣武山

楚王項羽急忙率兵西來,亦屯兵廣武,和漢軍隔澗對壘,兩軍在此連番爭奪,相持數月,最終因楚軍缺糧,軍心渙散,加上韓信也出兵擊楚,項羽被迫與漢約和,以“鴻溝”(即“廣武澗”)為界中分天下。  阮籍登廣武山觀楚漢戰場時,嘆道“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實為登勝跡而懷古,借古諷今!

阮籍對後世的影響

五言詩

  阮籍是建安以來第一個全力創作五言詩的人,其《詠懷詩》把八十二首五言詩連在一起,編成一部龐大的組詩,並塑造了一個悲憤詩人的藝術形象,這本身就是一個極有意義的創舉,一
阮籍狂飲圖

阮籍狂飲圖

個顯著的成就,在五言詩的發展史上奠定了基礎,開創了新的境界,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對後世作家產生了重大影響。如晉左思、張載、陶潛(《飲酒》),南北朝劉宋的鮑照,北周的瘐信,唐陳子昂(《感遇》),李白(《古風》)等人詩篇都是以抒情言志,廣泛涉及現實生活,具有深厚思想內容的五言長詩,無不是對阮籍《詠懷詩》的繼承和發展。   阮籍的《詠懷詩》或隱晦寓意,或直抒心跡,表現了詩人深沉的人生悲哀,充滿濃郁的哀傷情調和生命意識,無不給人以“陶性靈,發幽思”的人生啟悟。阮籍的詩形象得展現了魏晉之際一代知識分子痛苦、抗爭、苦悶、絕望的心路歷程,具有深刻的思想意義和認識價值。對五言詩的發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創造了抒情組詩的阮籍的《詠懷詩》以其獨特的藝術風格和美學情調出現在中國詩壇上,當時就引起了強烈反響。阮籍之後,詩人爭先仿效其作,影響極為深廣。後人給予“憂時憫亂,興寄無端,而駿放之致,沉摯之詞,誠足以睥睨八荒,牢籠萬有”的極高評價,是當之無愧的新形式,開後代左思《詠史》組詩,陶淵明《飲酒》組詩的先河。

對曹雪芹的影響

  研究阮籍其人、其詩,難免讓人想到《紅樓夢》——阮籍的狷狂痴態、朦朧的詩篇、如履薄凍的處境以及對心理平衡的艱難追求等,都可以在《紅樓夢》中找到影子。這難道僅僅是偶然現象嗎
華喦繪《七賢圖》

華喦繪《七賢圖》

?其實,若論阮籍與《紅樓夢》的作者曹雪芹之間的聯繫,也並非毫無緣由。  首先,曹雪芹傾慕阮籍。曹雪芹字“夢阮”(另說號“夢阮”),這“阮”應指阮籍。周汝昌先生曾指出:“‘夢阮’之一別號的背後可能暗示著曹雪芹對阮籍的夢想是並非泛泛的。”(《曹雪芹小傳》百花文藝出版社1980年版)這裡提出了很有價值的可能性。另外,曹雪芹的好友敦誠“步兵白眼向人斜”(《贈曹雪芹》)的詩句,用阮籍(世稱阮步兵)青白眼的軼事來稱讚曹雪芹不肯隨波逐流的傲世態度。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友人的贈詩揭示了曹雪芹與阮籍相似的才情和心境。  其次,曹氏與阮氏在歷史上有親緣關係。曹雪芹曾被比做魏武之子孫,敦誠曾寫道:“少陵昔贈曹將軍,曾曰魏武之子孫。君又無乃將軍後,於今環堵蓬蒿屯。……愛君詩筆有奇氣,直追昌谷破籬樊。……”(《寄懷曹雪芹》)詩中“奇氣”的評價頗為傳神,建安曹植“骨氣奇高、詞采華茂”(鍾嶸《詩品》),到了《紅樓夢》,的確體現出“文採風流今尚存”(杜甫《丹青引贈曹將軍霸》)了。漢魏之際,曹氏與阮氏關係密切,阮籍之父阮瑀是曹氏父子身邊的文官,父死之後,阮籍仍受曹氏的關懷。當然,曹雪芹“夢阮”不僅因為某種親緣關係,更重要的還在於阮籍是他心靈的知者、行為的楷模。

對《紅樓夢》的影響

  此外,《紅樓夢》的朦朧意境與阮籍的《詠懷》詩很相似。阮籍的詩朦朧曲折,僅“孤
阮籍半身像

阮籍半身像

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兩句,就有三種以上的解釋,至今難以定論。《紅樓夢》書中也曾提到阮詩,黛玉教導香菱學詩時說:“你若真心要學,我這裡有《王摩詰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讀一百首,細心揣摩透瞭然後再讀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蓮的七言絕句讀一二百首,肚子裡先有了這三個人作了底子,然後再把陶淵明、應瑒、謝、阮、庾、鮑等人的一看。”這裡談到了“阮”,足見作者對阮籍的重視。不過,這段話還隱含了一個問題:中國詩史上,從魏晉南北朝到唐代,從詩佛、詩聖、詩仙、陶、謝、瘐、鮑、阮籍、嵇康,再上溯到建安時代,便數三曹七子了。而《紅樓夢》中只提了一個在當時年輩較小、存詩較少的應瑒來代表建安作家,對才高八斗的子建、開一代文風的曹操和首倡“詩賦欲麗”的曹丕都故意避諱,恐怕是弦外有音的。“鄴下才人應有恨,山陽殘笛不堪聞。”從敦誠《挽曹雪芹》的詩句中可見,曹雪芹不僅世襲了建安曹氏的風骨,也承繼了正始詩人含蓄曲折的風格。書中象這樣閃爍其辭者不計其數,“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與其說《紅樓夢》在寫作上頗具匠心,不如說它象阮籍撲朔迷離的《詠懷》詩一樣煞費苦心。  阮籍與曹雪芹之間的諸多聯繫,增強了筆者比較研究的好奇心和自信心。下面將通過四個相似點具體分析阮籍對《紅樓夢》的影響。  (一) 時人多謂痴阮籍與《紅樓夢》中的寶玉形象都有“痴”的特徵。《晉書·阮籍傳》:“容貌瑰傑,志氣宏放,傲然獨得,任性不羈……時人多謂之痴。”《紅樓夢》的篇頭詩即是“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而描繪寶玉的《西江月》詞雲:“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曹雪芹“痴”的自述以及對寶玉“似傻如狂”形象的塑造,都與阮籍的“時人多謂痴”酷似,不僅形似,而且神似。相似點是他們的“痴”都由於和“時人”不同。  阮籍和《紅樓夢》中的寶玉都曾經被統治者所重視——阮籍受過當時持掌朝廷大權的司馬昭的關心和庇護,司馬氏甚至用聯姻來拉攏他。(參見《晉書·阮籍傳》和《晉書·何曾傳》)寶玉也深得賈府至尊賈母的寵愛,其實,賈政對他的嚴厲也是一種望子成龍的愛。然而,得到當權者關愛的前提是他們必須順服。正因為他們不安於頭上那片庇蔭,他們才成了“多餘人”。不是現實社會要拋棄他們,是他們在摒棄黑暗社會。他們都很孤獨,但那是一種走在時代前列的“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孤獨。大凡歷史先行者每每以痴狂的反常形態為當時世俗所不容,阮籍與《紅樓夢》中的寶玉即是兩個典例。  阮籍的放達形象常被視為魏晉風度的化身,他曾創造過一醉六十天不醒的醉酒記錄,然而他的神志卻始終是清醒的。正始時期,由於阮籍的影響,阮氏家族以清談聞名。阮籍之侄阮鹹因放達也被列入竹林七賢,阮籍的兒子阮渾也想效仿,卻遭到了阮籍的反對。他之所以阻止兒子放浪縱恣,“蓋以渾(阮渾)未識己之所以為達了。”(戴逵《竹林七賢論》)他擔心兒子只知其表不解其里,自己的狷狂中蘊含著老莊玄學的思想積澱,埋藏著愁腸百轉的世事憂苦,其精神實質是難以效仿的。險惡的現實迫使他不得不將靈與肉分開,形醉而神不醉。(見拙作《阮籍現象的文化意蘊》,《求是學刊》1996年3期)《紅樓夢》中的寶玉形象,從行為到精神幾乎也構成了魏晉風度,透過他與阮籍的相似點,我們不難體會出寶玉“似傻如狂”的疾呆外表下面所蘊藏的深邃思想。  如果進一步從同中求異,相比之下,賈寶玉對“古今仕途經濟道路的否定”(張錦池《究竟是回歸,還是叛逆——〈紅樓夢〉與〈儒林外史〉社會觀念的比較研究》,《紅樓夢學刊》1996年2期)比阮籍單純的對曹魏政權的失望、對司馬氏統治的反抗,意義更為深刻。阮籍否定的是個別的(魏晉之交)黑暗年代之下的入仕之路,而《紅樓夢》是對所有封建仕途經濟道路的否定。所以後者的痴、狂在阮籍的基礎上有所發展,更富有精神價值了。  (二)誰雲玉石同?  阮籍《詠懷》第五十四首:“誰雲玉石同?淚下不可禁。”黃節《阮步兵詠懷詩注》:“楚辭九章曰:‘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夫惟黨人鄙固兮,羌不知余之所臧。’王逸注曰:‘賢愚雜廁。’”阮籍在此傾訴了對賢、愚不分的現實的不滿。也可曲折地理解為玉石縱殊,同於灰燼的無奈。  阮詩此句可以引發對《紅樓夢》中玉、石意蘊的思考。關於《紅樓夢》的主旨從玉還是從石的問題,學術界多有爭論,而認為舍玉從石者較多,筆者曾撰文論及。(《〈紅樓夢〉對水、石意象的拓展》,《紅樓夢學刊》1996年3期)現在看來,對玉、石之爭的問題應該採取立體的視點:第一,在表層上,是棄玉從石,返樸歸真的。第二,在深層中,《紅樓夢》的作者在維護主人公外石內玉的品質。這“玉”的象徵意義不是金子般的貴重,而是清水一樣的高潔。《紅樓夢》中三個品性高潔的人物都以“玉”字為名,即寶玉、黛玉和妙玉。足見作者對玉並非持厭棄的態度,而是苦於不被理解,被與金銀銅臭歸為一族。作者真正厭棄的是“金玉良緣”。正因為寶玉的懷玉之質不被世人認識,世人真、假不辨,寶玉才名“假(賈)”實真,這是《紅樓夢》的辯證內蘊所在。  (三)終身履薄冰阮籍  《詠懷》第三十三首中描述的情景與《紅樓夢》中黛玉的處境相似。  阮籍和黛玉都是富於含蓄美的悲劇人物。“悲劇人物在一定程度上對自己的受難負有責任。”(朱光潛《悲劇心理學》第80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93年版)阮籍和黛玉的悲劇除客觀環境外,也是他們自身的性格悲劇。內向的性格和隱曲的處世方式導致了其悲劇的加劇。黃節評阮籍這首詩時說:“‘終身履薄冰’,所以昭其慎與!”(《阮步兵詠懷詩注》)阮籍處世之“慎”(曾被司馬昭稱為“天下之至慎者”)也體現在他《詠懷》詩的創作上,其朦朧曲折的風格,造成“百代之下,難以情測”(李善注《文選》)的藝術效果。林黛玉雖然才思敏捷、伶牙俐齒,但在與寶玉的愛情婚姻問題上,卻從不直吐心曲。她只在詩中悲嘆:“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識秋心?”與阮籍的“誰知我心焦?”、“辛酸誰語哉!”等詩句如出一轍。“古未有兒女之情日以淚洗面者,古亦未有兒女之情而終身竟不著一字者,古未有兒女之情而知心小婢言不與私者。”(清·西園主人《紅樓夢論辯·林黛玉論》,《紅樓夢卷》第1冊)的確,黛玉熟讀《西廂記》,卻不曾借紅娘牽線。阮籍“言在耳目之內,情寄八荒之表”(鍾嶸《詩品》),黛玉更甚之,她追求那種“不著一字,盡得風流”(司空圖《詩品》)的境界。  在阮籍與黛玉的人生悲劇中,性格是重要因素,但環境的污濁也是不容忽視的,他們的言行都表現為不合流俗。阮籍之所以如履薄冰,是因為他不肯隨波逐流。試想,司馬氏給他許多次高就的機會(如聯姻等),他都消極反抗,所以艱難地保全他的名節。黛玉追求“質本潔來還潔去”,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從不逢迎權勢,以致於把賈母喜愛她這一良好的機會都漸漸喪失了。曹雪芹的人生理想很多都反映在黛玉形象上,“她不僅對賈寶玉的那些崇尚自然、追求個性自由的表現默然相契,而且從不勸他去投身舉業,走‘仕途經濟’的封建道路。”(蔣和森《紅樓夢引論》,載《紅樓夢學刊》1996年4期)黛玉與阮籍相似,也反映出曹雪芹對阮籍人格、詩境的傾慕。  (四)求仁自得仁  阮籍《詠懷》第十三首的詩尾寫道:“求仁自得仁,豈復嘆咨嗟?”《紅樓夢》戚序本存一條脂(硯齋)評雲:“所謂‘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悲夫!”  《論語·述而》:“子貢曰:‘伯夷、叔齊何人也?’子曰:‘古之聖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阮籍詩和脂評都典出《論語》,意蘊也很相似。  阮籍此詩結尾的前兩句是“李公悲東門,蘇子狹三河。”整體詩意是說,無論是李斯、蘇秦,還是伯夷、叔齊都死得其所。李斯輔秦、蘇秦輔六國,後有東門之悔、車裂之殃,都殺身而死;伯夷、叔齊,身為商臣,不食周粟,守節而死。他們或出為顯宦,或隱遁深山,都遂其心愿,故死而無憾。這是阮籍所嚮往的。魏晉之際,司馬氏為篡奪魏政權,一方面殺人如麻,一方面拉攏名士;前者使國人“道路以目”,後者企圖樹立幾個投降歸順的樣板以警世人。所以,擺在魏晉人士面前的兩條路——仕與隱都充滿鮮血。唯一能讓人心理平衡的途徑就是遂其心志。這一點,嵇康在拒絕山濤推舉他做官時談得更清楚:“堯舜之君世,許由之岩棲,子房之佐漢,接輿之行歌,其揆一也。仰瞻數君,可謂能遂其志者也。”(《與山巨源絕交書》)  《紅樓夢》從言情的角度而論,就是在追求一種愛我所愛,無怨無悔的理想境界。脂評為《紅樓夢》一書補充了這一意旨:“而絳珠之淚,偏偏不因離恨而落,為惜其石而落。可見惜其石,必惜其人。其人不自惜,而知己能不千方百計的為之惜乎!所以絳珠之淚,至死不乾,萬苦不怨,所謂‘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悲夫!”這是一種以“惜”為基礎的“通靈”的情感現象。《紅樓夢》打破了它以前的作品中“問世間情為何物,只教人以身相許”、“願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等以婚姻為最終歸宿的傳統模式,對“情”進行了新的詮釋。  “現實中的愛情多半是失敗的,不是敗於難成眷屬的無奈,就是敗於終成眷屬的厭倦。然而,無奈留下了永久的懷戀,厭倦激起了常新的追求,這又未嘗不是愛情本身的成功。說到底,愛情是超越於成敗的。愛情是人生最美麗的夢,你能說你做了一個成功的夢或失敗的夢嗎?”(周國平《人與永恆》第22頁,上海人民出版1988年3月版)《紅樓夢》也是一個夢,寶黛愛情是夢中之夢,這個夢的結局是超越成敗、超越離合的。脂硯齋這段評語是對曹雪芹小說的補充和點化,是對《紅樓夢》中寶黛愛情的升華,道出了黛玉淚盡而逝的美學價值。  從阮籍“求仁而得仁”的詩句抽繹出的魏晉士人“遂其志”的理想追求,讓我們進一步理解了《紅樓夢》的悲劇美。寶玉和黛玉彼此在精神上“求仁而得仁”、各“遂其志”,的確再沒有什麼值得嗟嘆和悲怨的了。這應該屬於一種審美意義上的“大團圓”。

魯迅對阮籍的評價

阮籍與嵇康比較

  (竹林名士中)嵇阮二人的脾氣都很大;阮籍老年時改得很好,嵇康就始終都是極壞的。  阮年青時,對於訪他的人有加以青眼和白眼的分別。白眼大概是全然看不見眸子的,恐怕要練習很久才能夠。青眼我會裝,白眼我卻裝不好。  後來阮籍竟做到“口不臧否人物”的地步,嵇康卻全不改變。結果阮得終其天年,而嵇竟喪於司馬氏之手,與孔融何晏等一樣,遭了不幸的殺害。這大概是因為吃藥和吃酒之分的緣故:吃藥可以成仙,仙是可以驕視俗人的;飲酒不會成仙,所以敷衍了事。

處世態度

  他們的態度,大抵是飲酒時衣服不穿,帽也不戴。若在平時,有這種狀態,我們就說無禮,但他們就不同。居喪時不一定按例哭泣;子之於父,是不能提父的名,但在竹林名士一流人中,子都會叫父的名號。舊傳下來的禮教,竹林名士是不承認的……至於阮籍,就更甚了,他連上下古今也不承認,在《大人先生傳》里有說:“天地解兮六合開,星辰隕兮日月頹,我騰而上將何懷?”他的意思是天地神仙,都是無意義,一切都不要,所以他覺得世上的道理不必爭,神仙也不足信,既然一切都是虛無,所以他便沉湎於酒了。然而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的飲酒不獨由於他的思想,大半倒在環境。其時司馬氏已想篡位,而阮籍的名聲很大,所以他講話就極難,只好多飲酒,少講話,而且即使講話講錯了,也可以借醉得到人的原諒。只要看有一次司馬懿求和阮籍結親,而阮籍一醉就是兩個月,沒有提出的機會,就可以知道了。  阮籍作文章和詩都很好,他的詩文雖然也慷慨激昂,但許多意思都是隱而不顯的。宋的顏延之已經說不大能懂,我們現在自然更很難看得懂他的詩了。他詩里也說神仙,但他其實是不相信的。嵇康的論文,比阮籍更好,思想新穎,往往與古時舊說反對。孔子說:“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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