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右任《楷書胡勵生墓志銘》（2）

胡勵生墓志銘：

維中華民國十四年四月十日，國民軍第二軍軍長河南軍務督辦胡公勵生卒於開封行署，春秋三十有四，天下惜之！越十五日，歸骨於陝西，十一月十六日，安葬華山王猛台下。以余知公深，屬為文埋幽質遠。

按狀：公諱景翼字勵生，亦字笠僧，陝西富平人。生而魁梧奇偉。初入學，聞鴉片、中東諸役，每畫鷹與日形以射之。讀史慕徐達驅元之功，自號中山，朋輩因呼之為中山王。民前一年入同盟會，倡議結新軍中會黨與渭北刀客，且約同志井勿幕、錢定三、李仲三、鄒子良等，一再盟於雁塔寺，宣傳革命真義，秦中革命軍之起，有大力焉。

 武昌首義，陝軍九月一日回響，勿幕任陝北招討使，公為第一標統帶，以四十騎大破會黨張南輝於耀縣，威名振於河北。山西民軍失利，勿幕東援，升允率甘軍西至，攻三水淳化，公御之張戶原，血戰終日，凱旋。疾呼取飲，立盡半缶，大眾為之一快。嗣南北統一，甘軍退，勿幕自

請解甲，公繼之，約張義安赴日入成城學校。外 * 立，學界推為征蒙軍代表，至滬知袁意別有所在，遂止。三年一月復渡日，時民黨多亡命東京，設浩然學社肄兵，公與焉，得遍交南北英俊。將歸國，余介謁孫公中山，孫公囑以陝事，曰：“俟破京後再迎先生。”其氣之盛如此。嗣偕馮毓東歸國，道京津，約劉守中入山西，結三晉民黨謀討袁，未成。

歸陝，入第三旅教導營軍官連。畢業，編為游擊營營長，有百餘人，駐富平。洪憲改元，陝督陸建章助逆尤力，各省民黨多失根據，謀由西北發難，建章知渭北 * 人，盛陳兵仗，親出巡以謄之。又令其子承武，率精銳模範團按行富平，公商之武觀石、石象儀等，決議佯迎承武入縣署，伏兵夜半起，激戰兩日夜，降其眾，生擒承武，猛薄西安城下。建章哭乞盟，不半月而陝局定。

嗣陳樹藩督陝，僅編為第二團團長，移防商縣，抑志練兵，民黨之基本隊伍十六連由是練成。

六年夏，西南護法軍興，陳督加入督軍團，耿直計擊不中，退守岐山，公奉令往討，惟助陳助耿，皆非所願。張義安知其意，十二月舉兵三原，與陳部巷戰，三日破之。公馳至，樹陝西 * 軍幟。陳軍來攻，破之；義安渡河圍西安，又連破陳軍。陳急迎劉鎮華部入關，義安力戰死，公痛失良將，調隊渡渭，而陳又自將來攻，鏖戰關山之間數月，會麥熟，下令停戰，俾民收穫，陳軍亦不能進。是時兩軍久相持，余間道歸，聯合諸軍，推余主持軍事，成立 * 軍，公為第四路。繼為固市守將所紿，單騎往，被逮入省，以死國自誓。陳使歸約以所部降，弗允。念破建章功，亦不加害，幽於署角小樓中。潛心經史，規摹行草，積二年所學大進，得日記尺許。九年秋，皖敗於直，得釋。河北人民聞之如狂。歸而整軍理財與教育，連歲荒，軍餉竭蹶甚，而中國小校陡增數倍。十年夏，直軍入關，陳軍敗退，馮旅長玉祥為前鋒，余令公助撫陳部餘眾，公念苦戰五年，民力不繼，欲受編，余以大義責之，去三原。公夜半至余家，誓終報國，竟受編，為暫編陝西陸軍第一師師長。

十一年三月，直奉交惡，馮督率部先行，公與約輕裝出關，將領疑不前，乃首先出發，水陸兼程東下。抵新安，值趙倜軍攻鄭急，馮軍不能支，乞援。鄧寶珊、李紀才、方富魁率隊馳至，出其不意進攻，破之。岳維峻、李雲龍又下開封、歸德。豫定，奉直戰事亦解。曹、吳以公起 * ，厄之，置軍保洛間，復薄其餉。直軍將領亦代不平，公委蛇隱忍，竟得保全。

十三年秋，吳佩孚集諸道之師攻奉，公密囑李仲三、劉守中等陰結馮、孫。中秋夕洛陽動員令下，立率全部至通州，以餉彈待補充為辭，遲勿進，吳因不敢以重兵東。遣使促之，乃留一旅於通，其餘絡繹分布喜峰口至平地泉。捷報朝至，曹、吳方慶幸，夕已回師與馮、孫收復北京，成立國民軍。未幾吳返津，扼楊村窺京師。公命岳維峻趨唐山，李紀才、李龍協同馮軍進攻。戰方殷，紀才夜襲其後，擄潘鴻鈞等，吳逃兵艦，直軍之在榆關者亦全潰，近畿烽息。吳迂道回洛，復收合殘部北犯。公至彰德，與敵遇，轉戰至鄭。十二月十二日入開封就督辦職，網羅各方人才，日謀刷新政治，而憨玉琨引軍十萬，出陝占豫西，進迫鄭埠。公百計求和不得，督師黑石關，一戰而憨敗死，兩省祖安。方規畫賑濟，收撫潰散，而右臂生疔，連割兩次，自知不起，口授遺囑。氣將絕，猛呼曰：“英雄至此肝腸寸斷矣！”公為人豁達痛快，喜習拳術，多力，體肥重，作書至百餘字，輒一再寐，及覺，書未嘗失次，或頃刻書數十事分委辦理，若寐而構思者然。治軍十餘年，無時不以愛國愛民為倡導。綜經過戰事，無不以少勝多，其在關內諸役尤烈，故鄉人每競稱之。母侯氏終日積紝，妻林氏，子希中，方十歲。公臨危，其父角亭公在側，撫之曰：“汝身已許國，吾不得私悲失孝養之子耳。”

銘日：太華雲開，中原天曉。振臂一呼，豪傑多少。為將為儒，為僧為佛。胸有千秋，心無一物。亦孫亦徐，亦關亦岳。國之少年，世之先覺。王翦為友，王猛為鄰。古今百戰，獨為蒸民。靈兮歸來，我亦雪涕。十億勞民，一聲萬歲。中華民國十四年九月。

吉安吳昌碩篆蓋，三原于右任撰並書

2018-01-18 10:0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