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捨

我曾對N說過我是個同情心泛濫的人。而N對此的回答是:“這不錯,這個世界需要同情心泛濫的人。”對於她那安慰性的回答,我總是滿心歡喜地接受。

直到昨天,我才發現我那泛濫了13年的同情心是多么的無用。呵,希望以自己對別人人施捨來體現自己的善良嗎?讓那些可憐的人把自己視為救世主嗎?

真可笑呵。

若問我為什麼會在一夜之間生出這種極端想法,那得從昨天下午說起。

昨天我回家時發現我家樓下有一隻小狗,淡金黃色的毛髮上帶著污垢,漆黑清澈的雙瞳充斥著凝固的恐懼,首尾長約20厘米,完全是一隻小小。拴在脖子上的繩子昭告人們它也是有主人的,只是,那似乎已成為“過去式”了。

蹲在樓梯上的小狗驚恐地盯著我這個陌生人,我回應了一個溫和微笑,我想這個微笑或許能使它放鬆警惕。隨後我便躡手躡腳地走了上去,誰知它一看到我的動作便立刻衝到牆角蜷縮身體瑟瑟發抖。它這激烈的反應使我明白凡事得有耐心。我吐了口氣,退到剛才的位置,它也遲疑著離開了牆角。

雖然我臉上始終保持著溫和的微笑,但我的的確確是被它嚇倒了。我很難想像它到底遇到了怎樣可怕的事,以至於它這么害怕人類。我就一直溫柔地看著它,過了一兩分鐘,我看到它雙眼裡的恐懼漸漸熔化,一絲期待從中擠出來。

看到它這細微的變化,我抓準時機,對它伸出手說:“過來。”如我所料,它向我跑來。那歡欣的樣子使我相信,它已經放棄警戒,完全信任我了。

我把它帶回了家。若不是媽媽不在,我想我和它都會被罵得狗血淋頭。雖然,它看起來生龍活虎的,但我知道它肯定餓了。於是我找了一些吃的東西給它,但都被它拒絕了。最後我倒了一點牛奶給它喝,它三下五除二就添乾淨了盛牛奶的器皿,然後抬起頭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盯著我,似乎是很期待我接下來要給它什麼。原本打算繼續給它喝牛奶的,我迫於N的催促,只得帶上狗和N一起下樓了。

走到在大門處,我把它拴在了水管上,只因我擔心它跟著我會遇到危險,也因為,我天真的以為它曾經的主人會帶它回家。

等我和N回家時它還在那兒,只不過不同的是,有人取下了那根繩子。它一看到我和N就跑了過來。開始它繞著N團團轉,過了一會兒它似乎是發現N不是它要找的人,便向我奔來。我趕緊衝上樓梯打開門,它還是窮追不捨地跟著我,但我還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上了大門。

我把自己隱藏在黑暗裡,腦海中浮現出了一開始它為了保護我不讓N靠近我時的畫面,愧疚慢慢地從皮膚里滲出,深入黑暗裡,在空氣中不斷地瀰漫與膨脹。

到了晚上,和母親出去時我又看見了它。但凡有人經過,它都會雀躍地跳過去親昵地蹭著那人的褲腿,不過通常人們都會嫌惡的將它一踢開。

這一刻我真是恨我自己,恨我的自作聰明。

我給予了它虛假的希望,卻使它卸下了對外界的警戒。可是這樣做反而加大了它的危險係數。

這是我13年來,第一次用同情心傷害了別人,也是我第一次發現

施捨其實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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