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來世

我一直以為,出門,左拐,直走,再左拐,在那個神聖的教堂前,時間和空間會突然間扭曲,然後我撞見我的前世。

我想我的前世當是一名嬌人的公主或大家閨秀或小家碧玉,雖不沉魚落雁閉月羞傾過傾城,但至少也會小有姿色吧。

我當是生在那繁華的國都長安。柔軟烏亮的長髮高高地挽成一個髮髻,餘下的黑髮由髮髻里伸展出深海貝殼的形狀,輕盈地散在腦後,一身紫絨絲袍尊貴到殘忍。

我在塵世的鉛華外定定地望著御花園或自家的山莊殘存的落英,白皙的手指柔柔地撥動紅木琴,寂寞的旋律瀰漫在指間……

然後我望著四角天空呆呆地幻想,外面的世界,幻想那個自我降世以來從未見過世界。接著我看見我的臨國的王翩翩地走來,俯身單腳跪下,訴著他對我的海誓山盟,然後我點頭,再然後我終於在一片紙醉金迷中,看見我神往的世界,樸素的藍色碎花布衣簡單的髮髻的女子,肩上搭著叫做鋤頭的東西抹著額上的汗的男子,滿臉慈愛的低頭靜靜縫著衣裳的阿媽……然後再回到我長了十幾年的皇宮一樣的宮殿,然後繼續寂寞。

然而我始終未曾見上這個與我有著不同容貌同一靈魂的人,我的前世。

我步入教堂。很安靜。

我虔誠地禱告,幻想身後這個安靜地看著我的修女,是我的來世。

我想我是想當一個修女的,將一切都看得那么美好,然後安靜地做著每一件事,虔誠地在胸前劃著名十字架,然後念到,哈麗路亞,阿們。然後將所有的故事講給上帝,將自己獻給上帝,安靜地聽牧師講道,幫神父倒出清澈得沒有一絲雜質的聖水,將一切都沉在安靜的胸前,一遍遍地劃著名十字架。

接著在一個個聖日,輕唱著一首首讚美詩,細讀一頁頁聖經。然後我看見孩子們輕輕地跑來,扯著我的衣角讓我給他們講耶穌,然後我安靜地坐下,坐在孩子們中間,輕輕地撫著孩子們的短髮,給他們講神造天地,講亞當夏娃,講諾亞方舟,講很多很多。然後一切又那么平靜地延續到下一個聖日,繼續做我的修女。

祈禱完,我睜開眼睛,抬頭,看見修女入水的眸子,然後聽見她安靜地說,

願上帝能聽到你的禱告,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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