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冬

小雪過後的第二天晚上，地處北回歸線附近的小城的天氣一如往常的溫暖，生活也一如往常，作為社會主義中國成功培養出來的機械製造專業大學生肖志，連續兩天專注於研究公共廁所門鎖到底如何使用。

說起來肖志算是幸運的了，因為他終於找到了專業對口的職業。

要知道大中國有多少金融專業的大學生戰鬥在激情燃燒的火葬場上，有多少法學專業的大學生跑去賣豬肉。

起風了。小城市長挺著個啤酒肚，顫顫地走出了酒吧，支開身邊的陪同，獨自一人走向他的那輛奧迪。

市長經常出入的是當地最豪華的酒吧，門口有閃爍的彩色霓虹和刺眼的明亮燈光，在城市鋼筋水泥森林裡，像是一處夢幻的海市唇樓，各種晝伏夜出的動物在此棲息，居心莫測。

冬天的小城，儘管不是很冷，街上卻滿是用厚厚的大衣包裹自己的粽子，人們十分平靜的和市長擦肩而過，這讓市長的虛榮心大為失望。

小城新聞台的收視率永遠是最低的，同樣是關注別人的日常起居出行工作，人們更願意選擇關注娛樂明星，因為比起市長來，他們越發的真實，仿佛從來就沒有過虛偽噁心的作秀。

市長突然覺得一陣噁心，四向尋找公共廁所，那神情，絲毫不差於當年帶領大批人馬尋找結紮對象。

上個廁所。

行，兩毛錢一位。先交錢，再方便。

啥，兩毛？吶，一塊錢，別找了。

對不起，只要兩毛，領導說了，只能收兩毛，多了不行，要讓百姓受實惠。

那多出的算我給你私人的行不？

不行，領導說了，向顧客收小費是可恥的。

那讓下一個上廁所的人免費行不？算我請他。

不行。

肖志一臉堅決。

市長憋得實在不行了，只好在身上亂摸一通，還好早上在財務室報銷在酒店吃的那餐年夜飯時收到一張兩毛錢，這年頭，兩毛錢比假幣還難得。

肖志收過兩毛錢，認真地問道。

請問要發票嗎？

那人擺了擺手，直接就衝進了廁所。

只聽見一句——

索要發票是公民應盡的義務。

市長走出廁所時，只覺得渾身發熱，寒意頓時蕩然無存。

而肖志也很不適時地迎了上去。

您好。為了深入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建設創新型廁所，本廁所改革，實行雙向收費，進廁所要錢，出廁所也要錢，並且改變了以往不合理的收費制度，決定把一次性收費改為計時收費，以便徹底杜絕站著茅坑不拉屎的現象，鼓勵大家多拉快跑，共建和諧下水道。按照您本次使用廁所的時間，您需要再支付五毛錢，您也可以選擇使用廁所月卡支付。

市長聽了這話，覺得熟悉，一想，那不是自己月前在廁所改革大會上的發言么！

在中國，越是常掛在嘴邊的話越難付諸行動，例如環保和創新。

好不容易自己精心設計了一次廁所收費制度創新，沒想到自己倒先遭罪了。

市長又一想，只覺得來氣，趁肖志不注意，撒腿就跑，正當他覺得已脫離危險時，一硬物直接命中腦門，市長抓過一看，封面上赫然印著政治二字，怪不得這么厚，廢話最多嘛，回頭一看，竟見肖志一溜著一路小跑著。

還好當代學生普遍體質不行，市長就不一樣了，天天忙著跑錢跑關係，一段日子下來，竟也練就了那略高於學生的跑步速度。

次日，肖志就被撤職了。

撤職理由倒是市長想了很久的——廁所清潔程度不夠高，失職之過。

肖志一個人走在街上，尋思著自己要去哪裡找工作，轉念一想，自己一個文弱書生，又能去哪裡呢？想想不如回去大學裡進修深造吧。

“你這小兔崽子，明明就是在河裡弄髒衣服的，你還跑回去河裡洗衣服，真是無可救藥了啊！”

一陣冷風襲來，帶來了如期而至的冬天，吹得肖志渾身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