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茶

收銀機里飄出杰倫的歌，是首老歌，好像叫《爺爺泡的茶》。站起身，泡杯茶，茶香裊裊，思緒飛揚。

第一次喝爺爺的茶，是幾年前的一個中午。

陽光和往常一樣，射入屋內，竹窗把它分割成無數部分，撒在地上。爺爺照例泡了一壺茶，坐在對窗的藤椅上，賴賴地曬著太陽，悠悠地喝著茶。茶很香，味道充滿了整個屋子，面對著這種不明物質，我自然被吸引了過去，愣愣地盯著茶壺。爺爺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慢慢騰起身，拿來一個杯子，為我倒了一杯茶，茶香瀰漫，升起一縷淡淡的白煙。我受不了誘惑，抓起杯子猛地將茶灌了下去。一陣噁心，又將茶吐了出來，嘴巴里還殘留著一股濃濃的苦味。我抬起頭，疑惑他怎么會喝這么苦的東西。爺爺哈哈一笑：以後你就知道了。長大了，漸漸明白“品”這個詞，也漸漸知道了茶的奧秘，慢慢喝，雖有微苦，但是卻可以得到回味無窮的香醇。每日放學，桌上總是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慢慢品，慢慢嘗，一杯茶盡，身上的臭汗也無影無蹤。每當這時，爺爺總是放下茶杯，笑眯眯地看著我。

在爺爺的薰陶下，我愛上了喝茶，繁忙的生活中，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上兩口，即可提神，又可舒緩心情。

後來，我搬家了，搬到了一個繁華，喧鬧的大都市，留下爺爺在鄉下，還有童年的茶香。

在新的城市，學業、未來。前途，多重壓力壓了下來，唯一的出路就是拚命學習，沒有空閒再去品位茶的香醇。在這種情況下，咖啡喝可樂倒是增加了不少，可以瞬間提神，挑燈夜讀。

轉眼幾年過去了，該去鄉下看爺爺了。

一進門，桌上已擺上了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我心裡倍感疑惑，爺爺怎么知道我要回來，可這疑惑瞬間被爺爺的興奮給代替了，噓寒問暖之後，爺爺指著桌上的茶：喝吧，喝吧。可這時的我，已經對茶沒什麼感覺了，為了不讓爺爺傷心，我象徵性地抿上兩口，又放回桌上。我轉過臉，只見爺爺的眼裡的失望，藏在喜悅中。

回城後，爺爺常打電話來，說很想我的，很想泡茶給我喝。可每次都被我敷衍了過去：喔，很快就回去了，很快就回去看您。他總是很高興地說：好，回來泡茶給你喝。但話中似乎蓋著點悲傷。

再後來，爺爺病了，醫生說是胃癌，活不過這個星期了。

我請了假，守在醫院陪爺爺。爺爺很高興，一直給我講我小時候的故事。從餵我吃飯到我自己吃飯。從扶我走路到我自己走路……

第二夜，爺爺照常坐在床上，對我說：我很想喝杯茶。

茶是不能喝的，便編了歌藉口哄他：現在您肚子裡有點東西，不能喝茶，出院後，我接您到城裡住，天天泡茶給您喝。爺爺笑了：好，我以後天天喝。

次日，我照例想叫醒爺爺，可爺爺似乎沒聽見，伊點反應也沒有。

我等著爺爺突然跳起來：來，早上起來喝杯茶。直到看見桌上一杯正在冒著熱氣的茶……

葬禮那天，和爺爺一起住在鄉下的二嬸也來了，她一邊擦眼淚一邊對我說：你爺爺不知道你哪天回，天天早上泡一杯茶，放在桌上等，第二天你還沒回，就喝掉，再泡新的。哪知道會得什麼胃癌。他原來有胃病，我勸過他，他不聽，還對我說：我孫子一定會回來的，我等他……

茶有點涼了，不再冒熱氣，我把它倒在爺爺的墳頭，希望它能喝到孫子泡的茶。茶香越飄越遠，越來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