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間長大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腦袋裡忽然冒出了一句話：人總是在一夜之間長大。也許我也是如此吧！他靜靜的想著，思緒卻已在不知不覺前飄向了3年前。

窗外雪花無聲地紛飛著，雪片密集而又寬闊，仿佛紛紛絲巾輕輕地拭去了記憶的點點銹跡。

他記得那夜同樣飄著大片大片的雪花。樹木枝頭上的積雪因為過於擁擠所以不停地撒落，簌簌的聲音在寧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得明顯。他覺的腦袋裡仿佛是生出了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在床上輾轉反側一直難以入睡。他覺得很不安，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

到底是什麼事呢？他已經忘了是多少次這么問自己了。只是這次有些不同，他依稀聽到了一聲東西的破裂聲從爺爺的房間裡傳出來。他很慌張，卻又謹慎地穿上單衣，悄悄推開了爺爺房間的門。黑暗中傳來了爺爺的喘息聲，急促而激烈。他飛快地敲開了燈，待雙眼適應了光明後，他嚇了一跳。

爺爺正半臥在床上，雙手扶著床頭，眉頭緊鎖，表情生硬，好像極度痛苦卻又在苦苦地忍耐著。他幾乎要做到了地上。慌忙中跑到爺爺身邊，輕扶著爺爺的肩。輕聲問爺爺：“爺爺！你怎么了？怎么會這樣？”爺爺什麼也沒說，但那深鎖的眉頭也許能夠說明一切。

他飛奔到爸媽的房間門口，用力得敲了敲門，然後跑到電話那裡，用顫抖的雙手撥通了醫院的電話。他的心跳和電話中嘟嘟保持著同樣的節奏。

他已經忘了在打電話時具體說了些什麼了，依稀記得只是哭著腔說出了地址便掛了，這時爸媽也聞聲走了出來。

“爸！爺爺爺爺出事了！”他似乎都可以清晰地聽到他的聲帶在於空氣摩擦是發出的呼呼的聲音。

爸爸媽媽一聽愣住了，隨後便猛地衝進了爺爺的房間。

記憶的畫面不知不覺地模糊了，眼前只是不停地浮現爸和媽當時焦急的神情和後來在屋子裡穿梭不停的白大褂。

好像是舊式的放映機一樣，畫面一下子停住了，然後又消失了，接著又跳了出來。

天已經大亮了。他和爸媽一直在手術室外坐了一夜，爸不停地抽著煙，媽媽的眼睛有些紅腫，而他就一直蜷縮著身子躲在媽媽懷裡。他記得他那時想了很多東西，想了很多以前和爺爺在一起時發生的事，腫脹的雙眼在隱隱作痛。

媽媽讓他先獨自回家補補覺，說爺爺一醒就會通知他。他心裡空落落的，不知不覺地就答應了媽媽，然後就獨自回到了家裡。

家裡的一切都還保留著昨天的樣子：床邊還散落著茶壺的碎片，那是爺爺最愛的茶壺，爺爺是從不離手的；被子上還留有昨天爺爺吐過的痕跡，污漬當中還夾雜著一絲刺眼的暗紅色。他有些茫然，一頭栽倒到沙發上。緩緩閉上雙眼，什麼都不再考慮。。

媽媽的輕喚把他從紛亂的思緒中拉了出來，他感到眼角有些濕潤，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桌子上的那個茶壺上。那個爺爺曾經最愛的茶壺現在卻只能以自己滿身如同蛛網一般雜亂的碎痕來守衛著那份屬於它的可憐的驕傲。

“爺爺。”他輕輕地喚著，好似是在自言自語，因為這聲音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聽得到。他覺得自己一直在欺騙自己，自從爺爺去世的那一刻起。

他知道，現在自己要用自己的稚嫩的肩膀撐起那片在爺爺身上滑落的天空。他別無選擇，想哭，淚水卻已在殘酷的現實中蒸發殆盡。他只能默默地，默默地學會面對，學會承受，咬緊牙關，堅持下去。

在夢裡，他看到爺爺一直在對他微笑。

人，總是在一夜之間長大，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