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

從學校回來，已是後半夜了。回家的馬路上已經看不到車輛；花壇里的路燈難過地發著柔弱的光。

遠處的交通信號燈閃著黃斑。

這種機會是很難得的。以前在醫院的時候，下班很早。不過是白天坐坐辦公室罷了，晚上便是換別人坐了。難得看到大路上沒有車輛，便把腳踏車騎在路中央，而我絲毫不用擔心會被撞。相反，弟弟只是在路邊走著，不幸的事卻在他身上發生了……送到我面前時，已經無力回天了。以至我硬將那白色的所謂的“天使袍”拽下，發誓不再進那辦公室。而現在，我竟也棄了醫，從了文――這無疑是對痛苦記憶的逃避。

我騎得很慢，我不願與那猙獰的機械同流合污。――呼嘯而過的並不僅僅是那輛汽車，還有一個年輕的生命！

小時與弟弟之見的事，突然一件件地在腦海里放映出來。而那只會更加地刺痛我的憔悴的心。最好的便是遺忘。遺忘之後便可使之帶來的痛苦消失吧，而遺忘的最好方式是代替。可現在我失去的是弟弟！代替，這在以前失戀的時候還有些用處，而且時間久了，即使再記起，也可以瀟灑地揮手告別。而現在難道讓我去認個弟弟？即使這樣，也只是助長我痛苦的記憶。

不管怎么說，總得忘掉這段記憶。

許多快樂都來自記憶，而一切痛苦，也同樣來自記憶。許多人天真地以為那些痛苦的記憶可以用快樂的記憶來沖洗。其實卻相反，在你努力地想用快樂的記憶來填埋痛苦記憶的時候，腦子裡便會不自主的灌滿痛苦的記憶。就好象你把銅的鹽溶液倒入裝有鐵的鋁鍋里，想得到鐵鹽溶液時，卻得到了鋁鹽溶液。因為鋁的活動性總比鐵強，即使有鐵鹽，也會被鋁置換出來。――痛苦的“活動性”總比快樂強。

回頭一看，那閃爍的黃斑已消失在清晨的濃霧中；前方全新的朝陽緩緩升起――那是痛苦的終點，快樂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