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嗎，請看著我的眼

這是我在W星球居住的最後一天，我走下樓，準備好好地散散步。

“德拉曼，別去了。這附近有一條殘忍的狗，叫嗜血魔。”環顧四周，她靠近我，嘴巴哈出了一股熱氣：“那狗是會將人咬得四分五裂的。相信我，我在這裡生活幾年了，大家都這么說。”

她的口氣幽幽的，毋庸置疑的樣子。

“怎么會呢？”我疑慮地嘀咕了起來，猶豫幾番，還是跨出了門檻：“蕾拉，不用擔心我。我可是心理專家，我可以研究狗狗的心理喔。”

“哎！”蕾拉輕輕地叫了一聲。

我回過頭，看見蕾拉的嘴唇動了動，但是沒出聲。我的目光停留在她的目光里，突然她輕輕地擺了擺手，搖了搖頭，回了屋子。

我頓時有些落寞，畢竟蕾拉是一個耿直的好女孩，她的話不會有錯。

但這可是最後一天呀，多多少少地也應該留下一點美麗的記憶吧。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望了望周圍，成片的茂密的灌木叢筆直挺進，形成了一條漂亮筆直的小路。多么漂亮，就算是誘惑我也樂意陷進去。

我堅定了決心。

悠閒地走了一半。突然，我愣住了。不知為什麼，正處於夏季應該悶熱的這裡，空氣莫名地有些冷。

我下意識地環顧四周，一片美麗，但純淨的美麗之中，我感到了一股殺氣。也許是幻覺吧。

但是我還是忍不住輕輕地哆嗦，嗜血魔究竟會以怎樣的方式殺掉我呢？

“沙啦啦”一片灌木叢里突然響起了奇怪的聲音。我暗自一驚，抹去頭上的冷汗，不敢往前，怕遇見突襲。

安靜地等待。

這時，灌木叢里露出了一雙晶亮的眼睛，它沖我眨巴眨巴，看似調皮但卻是惡狠狠的。我一陣哆嗦。嗜血魔會把我撕得四分五裂嗎？

我緊緊地盯著那雙眼睛，心裡一陣忐忑接著一陣忐忑。

不會咬我的，絕對不會咬我的。

我做起了心裡的禱告，一邊揣摩它的心思。

“嗚汪。”隨著一陣驚天泣地的咆哮，它竄了出來，兩粗腿威武地柱在地上，臉恐怖地扭曲著，看著它那剽悍的身體，聽著惡魔般的咆哮。我的心開始戰慄。

它的五官中，唯有眼睛是最好看的。

千萬別咬我，千萬別咬我。

我默默地禱告，輕輕地擦著額角的冷汗。

我的腿成了O字形，微微顫抖。我的禱告愈發斷斷續續。

我已無心再去揣測嗜血魔的心理，我承認，在危難時刻，我從來都不算是一個好的心理師。

千萬別咬我，千萬別咬我。

可是事實並非如此。

場面僵持約一分鐘後。“汪嗚。”它的咽喉里藏著一股壓抑的邪氣，一個箭步衝上，騰空跳起，伴著大聲的咆哮、飛揚的塵土......

“啊。”當我看見嗜血魔向我撲來時，我的腦袋頓時被抽空了。我大聲咆哮，腿般彎曲，腦袋伸得筆直，眼睛閉著，眉毛皺著。我大聲地叫喊，發泄著，害怕它隨時把我撕咬成碎片。

它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卻突然在離我還有5厘米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縮回灌木叢里。

它看著我。

我能讀出，它很恐懼、悲傷。

我愣住了，它莫非是怕我？難道它受了傷？

想到這，我心裡一陣難過，向前輕輕地移動：“嗜血魔，嗜血魔？”

“汪汪。”一陣發自內心抵抗的叫聲。

我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動。

“Hello？嗜血魔？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別多管閒事。”它突然鑽了出來，惡狠狠地望著我。

我並不奇怪狗會說人話，因為這裡發生的奇怪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的腦袋現在已經是非正常人的腦袋。

“你有心事。”我疑惑地望著它，見它沒有咆哮怒吼，便生氣地指責：“有事你就說，說出來就好了。整天神秘兮兮地偷襲W星球的人民，算哪門子的好狗！”

說完後，我立刻後悔了，害怕它新一輪的攻擊，那時候我可能就沒這么幸運了。

“我沒有。”出乎我的意料，它可憐兮兮地望著我：“我的膽子只有綠豆那么小，怎么可能去傷害人呢？汪嗚。因為看見了你膽怯恐懼的眼，我才敢衝上前。但聽見了你的咆哮，我害怕了。我害怕極了，真的。我怕他們也像殺了它們一樣殺了我。”

喔，對了。忘了告訴你，我還是一個會攝取記憶的人，我撲捉到了濃濃的傷感。

嗜血魔的記憶。

10年前。

嗜血魔還是一個Baby時，它是一個純潔可愛的小狗。過著最簡單的生活，有爸爸疼，媽媽愛。還有最喜歡它的表姐。那時候，外公外婆、爺爺奶奶每天都上嗜血魔家給它講故事，它非常幸福。一家人在這片土地上過得甜甜蜜蜜。偶爾附近會出現一兩個人，都是不富有但很淳樸的鄉下人。他們會輕輕地撫摸嗜血魔，輕輕地稱讚它的美貌、靈氣與可愛。然後在自己將自己的早餐餵給它，慈愛地微笑。

那是他們最安定幸福的日子。在那一段時光里，它們從來不憂慮吃與穿，它們過著最幸福的生活。

但是有一天，一群西裝革履的人來到了這裡，開發了這裡。鄉下人變富有了，穿起了漂亮的洋裝，可是他們再也不會像當初那樣將麵包餵給一條小狗，他們有的離開了這裡，有的繼續留在這裡接受金錢的沐浴。一棟棟別墅聳起，如同一座座高貴的城堡，雖然別墅沒有普通的高樓大廈那樣來得如此密集，但也擠走了狗家族所有的地盤。

因為狗家族的地盤太小太小，它們想抗議。而那些由此大富大貴的人從來都不介意傷害幾個生命，連當初餵過麵包給嗜血魔的人也變了。

它還記得，它的媽媽哭嚎著，媽媽的爪子被割斷，留下了一條有一條血的溝壑。媽媽的氣息永遠停留在一家屠宰場上，在大刀下、血光下，它的媽媽睡了，永遠地沉睡了。

它的表姐和爸爸還有其它狗是被活埋掉的，因為那些人說，它們都患上了瘋狗症，必須處理掉。可是它們都是很健康的，嗜血魔知道。

是的，在這樣一個人類稱霸的環境下。狗殺的殺，賣的賣。而是嗜血魔是唯一倖存下來的狗。因為它逃進了附近的一個山洞。可是幾天后，它就離開了山洞。因為山洞實在太黑太黑，而且還要冒著一些淘金者進入的危險。這個山洞是塊寶地，確實是塊寶地。

回到那塊最熟悉的地方時，那種奇怪的氣味讓它感到了陌生。

一片血腥的味道、還有混合夾雜的香水、酒氣與煙味。

那種氣味讓年幼的它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它的家族毀滅了，沒有了親人，是剩下了一堆骸骨。

無奈之下，為了生存，它不得不每天清晨在這條小路上裝神弄鬼。甚至做戲般咬了一個孩子的腿，可是那只不過是一個淺淺的牙印。可是因為一個牙印，人群炸開了，他們都拿著鏟子與錘子想解決掉隱患，誇大其詞。而忘記曾經他們掠奪過它的一切。他們大肆宣揚著殺掉惡魔的口號。

而這個所謂的惡魔，在痛苦中掙扎。

嗜血魔突然哭了，它說，它想它的家。

“不許哭，看著我！看著我。看著我的眼。”

“謝謝你，讓我哭了出來。”它抹了抹眼淚，抹著抹著，又笑了。

“我的眼裡有恐懼與膽怯嗎？”我故作疑惑。

“沒有了。很堅強，很......溫暖。真的。”

“那好，害怕時，請看著我的眼，緊緊地看著。”我輕輕地抱住它，它只是一個孩子呀：“忘掉那些故事，那些沾滿血腥的記憶。”

“我會的。”它緊緊地望著我，淚從眼裡滲出，一點又一點流下。

淚流滿面。

“我看見你眼裡的故事。真的，我會很好。”

其實，忘了告訴你，我是一個孤兒。

在離開W星球的那一天，我將它也帶回了我居住的地方，在蕾拉和其他人驚奇的目光下。

對它來講，在我的宅子裡，陽光的味道很好，還有青草的氣息，滿滿地溢滿了整個屋子。

他說，那像家的味道。

我說，是的。

是的，家的味道，我輕輕地閉上了眼。

一人，一狗。

你怕嗎，請看著我的眼。

其實我倆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