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

山陵削減，百川逆流，枯木死而復生。時光在我耳邊呼嘯著划過，夾著灼熱的風。天地合而為一，一切時空便溶進無限的黑暗不復存在。世界回歸混沌，光芒從無限遠處散射而出，成為唯一的指引。我象在隧道中穿行，道路不在腳下，可又無處不在。

嬰兒的初次啼叫，是伴著乳臭的聲波。它們在這寥落空無一物的無限里循環詠嘆，構成包羅萬象的天籟和弦。破繭成蝶的喜悅、零落成泥的無奈、眉間心上的思念、盪氣迴腸的悲哀，繁華後的淒涼、歡欣後的落寞，草長鶯飛、歌舞昇平，輝煌過而又坍圮的雄偉宮殿、愛情如花綻放頹敗、水中倒影蕩漾著破碎聚攏、月亮反覆的陰晴圓缺，便在這啼聲中漸次展開，轉瞬退回無限的遠方。世界的畫卷攤平，摺疊成一點，靜止在這無限永恆的一剎那。歷史只是記憶的溝回。

宿命閃著螢光雪一樣自上而下地飄落——無所謂天，無所謂地——貫穿了整個幽暝世界。所謂宿命，正如雪般不可捉摸，忽而妖嬈著銀裝素裹，映襯路邊市井平淡卻充實的小幸福，忽而用鋪天蓋地的凜冽覆滅前行的希望。螢光閃爍冷艷，紛飛勾勒出一張張模糊的面孔，堅毅或懦弱、溫婉抑或粗陋，也都緩緩消失在純黑的背景里，如溶解於一片蕩漾的灩灩波光。宿命里刻滿的既定的喜怒哀樂，咒語般烙印在生命的軌跡。時間的斷層之上一線光芒，隱隱有亢龍戾天的痕跡。

啼哭聲唱遍高山原野、城市鄉村、森林荒漠、過去未來，唱盡空前絕後的苦難與悲歡，至於漠漠無垠的宇宙，逐漸雄渾激越成最憾人心脾的交響。宿命凝聚成純白的靈魂，徘徊成無限里一片光的漣漪。光芒從腳下四散蔓延，四處的罅隙里奔涌著地獄半火紅熾熱的岩漿。交響戛然而止的一霎，如同激流下的暗涌，光明是爆發前的靜默。四下里岩漿猛然騰越而出，在無限的虛空里定格，猶如光怪陸離的鐘乳。而後世界傾斜、顛倒。

我睜開眼，翻轉的世界呈現別樣的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