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

多情自古傷離別,真正懂得這一詩句,是在畢業臨別的時刻。與每一位同學握手,無論同窗生涯中是親如兄弟還是形同陌路,此時都是“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回家以後大病了一場,曾自許灑脫得無所牽掛,卻還是為離別所“傷”不輕。

catzhou的“傷”,其實是因為“未得夕陽無限好”,一些年後回想起來,總是嘆惋。人生中真正的離別大慟,恐怕不是少年時的catzhou所能經歷;於是再去翻一翻唐詩三百首,再讀一讀古人的離別。一幕幕分手的場面或許無從再現,給今人以想像和感動的是那些經久流傳的不朽詩句。

記得李白的離別詩是最多的,真不明白他如何每一次離別都可以寫不同的心情意境。文字最工整、情景最交融的當屬“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最為蒼涼最為凝重的是“正當今夕斷腸處,驪歌愁絕不忍聽”;最有音韻、最有意境的是“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有人說悵惋有人說曠達,catzhou讀來卻是孤帆遠去、江水東流中無限的千古寂寞;而氣氛最為渲染、感情最為牽掛的是“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可憐李白自己後來也被放逐到了夜郎;最有同病相憐之感的是送杜甫的“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勸慰的是不必去想別後各自如飛蓬一樣的飄泊人生;最客套最肉麻的是“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贈我情”,不就是多喝了幾壇好酒嘛,犯不著如此誇張:)。

李白的離別也真是因人而異,別贈汪倫的所作文字最為淺顯直白,還在詩中提到人名,不像他別的離別詩作如果不看題目或注釋,告別的友人是誰也無從所知。奇怪得很,catzhou從未讀到過別的詩人別時贈李白的作品,大概是詩仙的才華四溢促消了他們的別時創作的念頭,李白會寫的嘛反正寫不過他;或者是詩仙的才華四溢掩蓋了他們的作品,那些離別之後流傳下來的就都是李白的詩了。純屬瞎猜^_^

李白“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是寫給王昌齡的,而王昌齡的“一片冰心在玉壺”卻不是送李白而是送辛漸;李白初識孟浩然便送他“煙花三月下揚州”,孟浩然的“分手脫相贈,平生一片心”卻是送給名不見經傳的“朱大”的。只有杜甫,縱然石門一別便不復有再會之期,懷念李白的詩作卻是一首接著一首。

除卻以上提及,唐詩中離別名句當然還有不少。王維的“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最為淒絕,更有古曲《陽關三疊》為絕唱;他的另一首《送別》中云:“但去莫復問,白雲無盡時”,表面平淡之極,蘊含卻值得玩味。王勃的“海記憶體知已,天涯若比鄰”意境最開闊、心胸最豁達,只是“無為在歧路,兒女淚沾巾”卻又如何能夠?須知“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呀,所以說杜牧的離別是最委婉別致的,“到天明”的是多么依依不捨、不忍分離的深情。李頎的“莫見長安行樂處,空令歲月易蹉跎”是最為殷切叮嚀的囑託;白居易的“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是最深最持久的離情。稱得上最坦蕩豪邁、開朗達觀的,非高適的《別董大》莫屬,“莫愁前路無知已,天下誰人不識君”,在此送給各位網友看客,不在乎是否天下人皆識,只求人生得一二知已,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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