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路過的春天

回家的路，總是那么長，那么長……

路的盡頭消失在一片春花爛漫之中。學校生活的單調總使人緊張，讓我迷失自己的方向，讓我淡忘了春天的約定，但幸運的是，我還是趕上了她的腳步。

正值盛春時節，杜鵑花開滿的山谷，把大山裝扮成一片斑斕的花海，空氣里瀰漫著濃濃的花香，幾乎貼著你的臉緩緩流動，剛爬上樹梢的新芽探著小頭怯生生的仰望著靜寂的蒼穹，幾抹讓人心軟的新綠，從山谷逐漸蔓延開來，溪流兩旁不知名的小花爭香鬥豔，五彩繽紛、奼紫嫣紅，忙碌的蜜蜂飛來飛去，穿梭在晨露的花叢中，幾隻早到的燕子偶爾發出清脆的鳥鳴，劃破了靜謐使遠山更顯得幽靜。

周圍的這一切，我毫無心思留連，歸心似箭，唯恐太遲的腳步驚落了那一片粉紅。

遠遠的，一樹樹桃花便闖入我的眼帘，層層疊疊，深紅間了淺紅，如燃燒的火炬，染紅了山村的天際，融化了一冬的寒冷，張揚著春天的喜訊。“穿花蛺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是生命在肆意地歌唱。

桃樹下，父親和母親的剪影，便構成了人世間最美最溫馨的春景。微風吹動幾點粉紅，撩動著他們額前的頭髮。經過風雨的打磨，他們的身影越發單薄了，只是那種熟悉的眼神，仍然牽動著我的心，我不覺加快了腳步。

“爸，媽，我回來了。”

“勤伢子！回家就好！”母親欣喜的笑容隨著那一圈圈的皺紋蕩漾開去，一如溫馨的花香。父親從來不會表達什麼，只是硬生生的搶過我的書包。

走在春天回家，其實不適合憂鬱，眉眼要舒展，要在陽光下伸個愜意的懶腰，一定要看著那些桃花張揚的開放起來，一定要嗅著花香走到田野深處去。

快樂總是悄然流逝，夜幕很快降臨。山村的夜晚格外的靜，遠處那點點黃暈的光，在沉沉的夜色中搖弋。

母親在燈下織著她永遠也織不完的毛衣。父親抽水煙的“咕嚕咕嚕”聲，飄散的青煙和著花香，落入每一個角落。

“算一算，……，嗯，……就差一個數，勤伢子明天去學校，……你拿個主意……”

母親的聲音壓抑著，格外輕，在我的心裡卻格外沉重。

“咕嚕”聲霎時停了，那一縷縷瀰漫的青煙，捉摸不透。

“只能這樣了。”父親的話還是那么簡短，那么少。“吱呀”，沉寂的夜色吞沒了父親，只看見燈光下那一片桃花若有若無的粉紅。

我心裡一陣陣的刺痛，我已不記得腦海里第幾次閃現這樣的鏡頭了，而我只能站在這裡，傾聽那那漸漸消失的足音，傾聽內心的哭泣。一直說著自己不喜歡春天，不喜歡短暫芬芳的桃花。其實，我知道我只是在騙自己。因為害怕承擔責任，所以逃避，害怕花的凋零，那一份徹骨的傷痛。

春天就如娃娃的臉，永遠不知道他下一個表情。“吱呀”一聲門開時，睡夢中的我聽見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回來了……”

“嗯……”

聲音很小，似乎要逃脫我的耳朵，但我分明又聽見那話語裡閃過一絲孩童般的喜悅。和煦的暖風已是微燙，我想我的臉一定燦若桃花。

輾轉反側，良久良久。我聞到空氣里一股強烈的青青氣息。綿綿春雨中，桃花也許飄零了吧，花瓣雨中應該有新的生命誕生。桃花是春天最燦爛的部分。是桃花，在春天，說開就應該開了，一朵一朵，細緻又認真，溫暖而嫻靜散於枝枝朵朵，汪洋恣肆。就不能在季節深處躲躲閃閃，就不能在生命的旅途徘徊。

不覺想起了自己。誰說十七歲的雨季總是下雨？誰說十七歲就該迷茫？我所路過的這個春天有一些傷感，有一些鬱悶，注定了有許多言語，總會變成文字，在紙上行走。這個夜晚的桃花雨教會我找回自己：春天舞動的是希望，春天播種的是理想，春雨給人童話般的夢幻，滋潤著追夢者的步伐。放任春天的流逝，那是對春天的踐踏，我會讓她帶著生命和希望，步履輕盈地走向火熱的夏季。

一夜無眠。

第二天，陽光灑滿了一地。光線在地上飄落的花瓣上閃耀，跳躍，流動。踩著陽光，我回到了學校。對我來說，我所路過的春天，也是我人生的新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