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開始很煩她在我身邊的絮絮叨叨，對於她的話也總是回答得含含忽忽，不願意有過多的接觸，她還是很親昵地叫著我的名字，可我總是很不情願地搭理。

日子就在這樣平靜得沒有辦法划起點漣漪的時候，起風了，席捲了整個心海。因為我高三了，我開始以學習繁重的理由，開始在外面租房子，我有了自己的小天地，至少每天不要想那些不想想的事，我感覺很開心，我習慣了一個人住，一個人逛街，一個人聽音樂，一個人看小說，這是我的世界，我不需要其他的人。

直到有一天，深夜她發來簡訊問我，能不能去看看她，她說她現在在醫院，剛下午手術完，我看完簡訊，抓起一件衣服就往外跑，外面的夜色很濃重，像一張很大的網把我牢牢地罩住，不留一點空隙。我拚命地往醫院跑去，馬路邊的野貓不時地竄出來，模仿嬰兒的叫聲，讓人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十分鐘後，我推開了醫院病房的門，看著躺在床上臉色發白的她，我一句話也說不出，言語在這一刻失去了它的作用，我看著她，一臉埋怨的表情地說，告訴你要照顧好自己了，總是這樣。突然之間感覺自己成熟了許多，像個大人一樣，我才發覺自己原來已經18歲了，不是那個可以小打小鬧的季節了。

在醫院裡休養了幾天，她就急著要搬到家裡，說醫院的顏色太單調了，這樣病就沒完沒了了，我沒有說話，她想怎樣那是她的自由，我沒有權利干涉。我又開始了我緊張的課程，那是我唯一可以離開家的通道，我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去。我們之間還是照樣不溫不火，我，上課，溫書，睡覺；她，做飯，打掃，休息。

我越來越忙，連回家的時間也在逐漸縮短，我不知道要怎么表達高三的情形，那是一場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戰役，我們身在其中，沒有回頭的餘地，走過三十里花海，想起佛的那句話，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可是我往回頭的路上看，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來時的路已被掩蓋，我沒有回頭的權利，我只有前進的拚命。

日曆已經翻到了2006年。而此刻的我已經一邊腳踩住了6月7號尾巴，我開始有些恐懼，她說，讓她來照顧我，我沒有說話，這常常成為我默認的回答。在她搬來的第一個星期，我告訴她，走吧，我覺得一個人也能生活得很好的，我不習慣兩個人的生活。她還在堅持，我堅決地說出不字，那時我的情緒已經隨著牆上倒計時的黑點越來越多而越發煩躁。她知道我的脾氣，沒有人可以改變我的計畫，她走了，留下了一張防範胃痛的條子。

等了十幾年，念了十幾年，但卻因為一場大雨，澆滅了我所以的激情和希望，在洪水來臨的那一刻，我站在二樓，看著水位在慢慢地吞噬著每一個地方，天逐漸地黑了下來，水位也逐漸地上升，自然正在以它特有的方式，告訴自以為是的人類，誰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我承認，我輸了，輸得很慘。

在洪水過後，我們成為了建國後，第一例高考延遲考的考生，在這最關鍵的時候，我卻發起了高燒，打著點滴，我哭著打電話給她，我知道這么多年的孤寂和忍傲都在這一刻崩潰了，我也是一個想要別人關心的孩子。只是怕愛會停止，害怕自己受傷，所以用一顆冷漠的心對待所以關心我的人。她連夜趕了下來，路已經被洪水沖斷了，她從山上走過來，我不知道那一刻她的心裡怎么想，但那顆心，我卻沒有辦法不明白。

我知道我的高考不能就這樣結束，我拔掉了點滴，走進了考場，對別人來說，這只是兩天，但我卻感覺自己像在過兩年，撐到最後的一場英文結束，我已經沒有力氣了，趴在床上，想著也許。

那個寒心的分數出來時，我發了條簡訊給她，我說，我想出去走走，我會回來念高四的，放心，我會很好。謝謝你一路來的照顧。

她回了條簡訊給我，說，女兒，這是當媽的該做的，你出去吧，我等著你回來。

那一刻，我知道了，我是她一聲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