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半條命換來斷翅

伊能靜說：天空是關不住鳥的，海是關不住魚的。

我說：我的身邊有四堵透明的牆，把我關得嚴嚴實實滴水不漏。

九月一號，老師的五指狠狠拍在講台上吼著――拿出你們的半條命來，權當這一年光陰的押注。

聽了這句話，我想

如果我是櫻桃小丸子，我的額角一定會垂下三條黑線，然後一陣蕭瑟的秋風卷葉而過。如果我是蠟筆小新，我一定會用看美芽企圖化妝成美女一樣的眼神看著老師，然後問同學他是不是又被甩了。如果我是貞子，我一定會很鬱悶的看著講台上近乎歇斯底里的某人，然後搖搖頭爬回電視里那口枯井。如果我是哈利波特，我一定會發揮懷疑斯內普般的精神懷疑他的話里有幾個字是正確的，然後騎上掃把火速逃離現場。

可惜的是，沒有如果，我依然在這間洋溢著壓抑氣氛的教室里無奈地看著他激情慷慨地發表他的演說。我看著他口沫橫飛地講述半條命所帶來的種種夢想成真、光宗耀祖、光明未來，甚至金錢美女。這個可愛的老師現實得很天真，然後太過現實的東西我們尚且稚嫩的雙肩負荷不起。

他繼續吼著

拿出你們的半條命來，拼搏；剩下的那半條命，才去享受。

陽光又偷偷溜進來了，金色的，溫暖的。我伸手往窗外齊高的樹上摘了一片葉子放在陽光下，脈絡分明，條理清晰得像昨晚夜修我花一個小時解決的那道數學題。又摘了一片，

讓同桌用膠紙粘在我的指尖，她抬頭看我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埋進題海里，好像我是非典帶菌者，看一眼都會被感染。呵呵，我偷走了她1S時間，她一定在恨我。

我只好用左手笨拙地給自己的右手安裝綠色的翅膀，醜醜的，但也許可以飛翔。我的手在光線下像音符一樣舞動著，變得像葉子一樣脈絡分明，和諧地交織在一起――那是沒有羽毛卻有著極細微的脈絡的綠色翅膀。我感到從所未有的快樂，像在水底浸泡千年的人突然吸入新鮮的空氣，注入缺氧已久的肺部，以及腦部。

誰沒有拿出半條命來，誰就不是真正的高三生――他還在吼著。他的唾液分泌神經非常發達，並且肺活量也很大。

啊，我的綠色翅膀掉了。它的身上帶著醜醜的膠紙，安靜躺在桌上與我對視。是誰？是被剛才那句憤激昂的吼聲震掉的，還是被風吹落的？

“唰”的一聲，同桌把窗簾拉上，覆蓋在我僵硬指尖上的溫暖被一絲陰涼取代了。我似乎看不清她的臉是怎樣的一種輪廓。我的肺又開始收縮了，教室里的空氣似乎稀薄得令人恐懼。什麼東西正慢慢擠壓過來。

他環視教室一圈，或者兩圈。最後把視線停留在我的臉上。我沒有絲毫慌張地迎視著他，我知道自己的臉上有周圍所有人都擁有的淡漠。他露出滿意的微笑。繼而問，你們明白了嗎？

大家第一次異常的同心協力――明白了，拿出半條命來。

聲音響得足以震撤雲霄了吧，我兀自想著。這根企圖對我

們洗腦的蠟燭真可愛，我又突然的想。

下課鈴適時響了，他收起一直攤開卻未念一行的課本說，下課！同學們起立歡送。

看著兩片殘葉，我突然有點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