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流行的是什麼

流行,是一個嬌俏的女孩子,她的妝扮,理所當然地新潮、時髦、現代。

試想農耕時代,無火車飛機之捷,無鐵路公路之便,一種服飾,一個妝扮,一樣儀式,別說跨州越府,四下蔓延;其張揚恣肆,欲影響三村兩鄉,也殊非易事。

流行是交際社會的一個表征,工業文明的一個標誌。

流行好,試想我們的消費市場,如果沒有一朵朵炫人眼目、此伏彼起的流行浪,我們不少的工業巨擘、商界明星,將如一無妝份的演員站在黑漆漆的角落裡,黯然失色。從可口可樂到萬寶路香菸,從耐克鞋到賓士車,哪一種名牌,不是乘上了流行號的時代列車,才顧盼有神、風情萬種,引無數飲食男女競折腰的呢?!

曾見某文說:“流行也是一種流行”,幾乎佶屈聱牙,卻是活生生的現實。

某次小宴,一女士說:“現在不流行純情的女孩子。”餘味耐品,不禁令人感慨叢生。

流行不錯,不流行也未必不好。流行的固然新鮮、媚惑、嬌艷,牽動萬千耳目;不流行的卻可能是璞中之玉、水中之鹽,不掃搖,不靈動,卻自的一份素樸的真誠,一分根性的真實在裡頭。

我有一個自幼稚園同到大學的朋友,研究生畢業後在深圳工作了幾年,在大公司里坐著一個旁人認為百萬元不易的部問經理的位置。我卻知道,就個人而言,他至今未被流行的掙錢催醒激活,以至於一次投入三五萬元購買單位微利房都甚感囊中羞澀。

幾乎每年春節,他都要邀著我“朝拜”兒時砍柴的山嶺、甫入社會就下放的鄉村。山道盤桓,水庫留連,他幾次動心地說:“以後掙了錢,這在這裡買一片山地種果樹,雇一個老農看守,果子歸他,賞花歸我。”

下山之後,他又疑惑問我:“我這種想法,是不是太有點不合時宜?”

我說,當然,但我能理解。

他絕不是心口相異、說說而已,他是耿耿難忘實現一個桃紅梨白的夙夢。他給我信,每每追憶起月光蕎麥花地的裊裊若夢、大飄飛的靜夜捕捉雪花落地的微響――那是他的發明專利――與肥皂泡破滅的悄聲極相似;要么描摹南美的風致,要么狀寫東南亞的人情,他才筆起龍蛇,話語汩汩。除此而外,他會慳吝得半年不給我只言片紙。

我知道他在商界劬勞經年,雖未必縱橫捭闔,氣吞萬象;然擘劃於密室,折衝於樽俎,也常令同事與客戶心欽口服。可是,他卻不大愛跟我談商界話題。我揣想,他只有不談這類話題的時候,才回歸了一個更本真自然的自我。

香港有個作家叫董橋。他說:“機械文明用硬體部分鑲起嶄新的按鈕文化;消費市場精密的資迅系統撒開軟體產品的發展網路;傳播知識的途徑和推廣智慧的管道像蔓生的藤蘿越纏越密越遠;物質的實利主義給現代生活墊上青苔那么舒服的綠褥,可是,枕在這一床柔波上的夢,到底該是繽紛雷射的幻象還是蒼翠田園的倒影,卻正是現代人無從自釋的困惑。

他說行真好。

當今社會,有許許多多的流行,也有小算少的不流行。

流行是姑娘頭上的髮膠與摩絲,小伙胯下的鈴木王和兜里的信用卡;是學生春遊時,書包里鼓囊囊的朱古力、話梅皇、可口可樂和零花錢;是過生日去麥當勞或KTY;是管道煤氣,是分體空調,是雀巢咖啡、勞力士手錶、松下電器;是腳上的愛迪達,身上的皮爾?卡丹,脖子上的金利來還有窈窕淑女的雷射穿耳;流行的是電話消費(如自己懶得做飯,打電話給送餐公司,即可飯來張口);是何不瀟灑走一回,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是不裝防盜門要罰款;流行的是廣告大戰的攘臂揎拳,喬裝打扮,把半斤誇成十六兩;是手段可以無所不用其極,目的達到與否才是檢驗“人才”的惟一標準;是咬著舌頭就“謝謝”;是“不知一加一等於幾,老闆您說等於幾就是等於幾”“是跟著大款走,拉著買單的手;是金錢並非萬能,沒有錢是萬萬不能……

不流行的是姑娘頭上黑油油的辮子;是老鄉腰間摩挲著油光的煙桿;是露出小雀雀的細伢子捧著大瓷碗裡的粗菜淡飯;是小伙子第一次約會時的心跳與靦腆;是母親給遠在鬧市的兒子捎上的醃辣椒和霉豆腐;是擁擠時小姐與先生的退縮與謙讓;是鎖門之後把鑰匙放在門楣上或鄰居家;不流行的是茅舍竹籬里裊裊盤升的炊煙;是溪畔塘沿姑婆媳的槌聲與笑罵;是梧桐樹蔭下老頭子歇涼的板凳與蒲扇;是油燈旁老太婆手裡的錐子、頂針和襪底……

流行是“愛你,愛、愛、愛不完”,同樣的唱詞可以複印給一組的小伙或一個班的姑娘;不流行的是“執手相看淚眼,卻無語凝噎”,“何當共剪西窗燭,把話巴山夜時”。流行的是喧囂與騷動;不流行的是推心置腹,一派天簌。流行的是錦上添花;不流行的是雪中送炭。流行的是人潮如涌,摩肩接踵;不流行的是“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流行的是車流如鯽,燈燦似河;不流行的是安步當車,是雪夜行旅那一燈如豆的召喚與溫情。流行的是現代語彙、時新舉措;不流行的是文化鄉愁,古典情懷。流行的是現代人義無返顧的前行,不流行的懷舊者一唱三嘆的徨……

流行,因其流行的意態飛張,勢如破竹;不流行,因其不流行而言遲行緩,神定氣閒。

流行的,或許是金、銀、銅、銀、土……

不流行的,可能,比金子更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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