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無忌與人言似霧

偶爾看到一則名曰“童言無忌”的笑話，笑話很幽默，我卻笑不出來。童言尚可無忌，奈何人言卻像霧般縹緲虛假。於是不禁回想，我們是何時、從哪裡學來的虛偽呢？

5歲的時候，我隨母親去親戚家。那時，不知天高地厚的我進門沒坐多久就伸手去抓桌上的大蘋果，我清楚地記得當時，母親只是拍拍我的頭說我是饞嘴貓，親戚也只是高興地笑笑：“好天真可愛的孩子。”

那時候，我看每個人都像好人，蘋果自然也很甜。

8歲的時候，又隨母親去親戚家，。進門坐在軟軟的沙發上，我的雙眼就一直死死地盯著桌上的那盒朱古力。雖說朱古力都是封在包裝里的，然而我似乎仍然聞到了香味。我越坐越不安穩，仿佛這沙發是會越坐越硬似的。最後我終於忍不住跳下了沙發，抓起了一塊朱古力。然而在不到一秒鐘內，隨著“啪”的一聲，朱古力又落回了桌面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覺得手很痛，眼淚便如瀑布般傾瀉而出。

那時我不明白，為什麼5歲的時候抓蘋果他們說我天真可愛，現在拿朱古力卻要挨母親打、受親戚白眼呢？

10歲的時候，又隨母親去親戚家。走進門，坐在沙發上，我便開始了漫長的等待。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終於傳來親戚的天籟之音：“來，吃，不用客氣。”我伸手便想去抓，但在手伸出的瞬間，我想起了母親的教導，於是“抓”的手勢馬上改為了“推”，同時極有禮貌地回到：“不用了，謝謝。”母親和親戚聽罷都眉開眼笑，“喲，真乖、真懂事、真有禮貌……”，“唉，哪裡……”於是雙方便開始了“簡短”的客套。我則收回手，繼續傻坐，機械地微笑、點頭、搖頭……不知過了多久，天籟之音再度響起：“來，吃吧。”然而我還是婉拒了，因為母親說要等第三次。果然，不多久後，親戚把朱古力塞到我手裡：“不用客氣！”於是我畢恭畢敬地接過朱古力，並非常有禮貌地說了聲“謝謝”。然後裝得很不情願似地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那時候，我看周圍的人，都戴著厚不可測的面具，那朱古力一點也不甜。

時光飛逝，轉眼我已成為一名高中生。某天，一位遠房親戚帶著小孩來訪。我在房間玩電腦，正入迷時卻被一把童稚的聲音喚回了現實。原來是親戚的孩子，她手捧著兩個蘋果，用那雙水靈的眼睛天真地看著我。許久，她遞了一隻大的給我：“思思要小的！”我沒過多考慮便接過了大蘋果，腦中掠過同以前親戚一樣的想法：“這孩子真懂事！”然而當我再看向她，卻發現她撇著嘴一副想哭的樣子。她告訴我，以前她這樣遞大蘋果給大人，他們總是說她乖，然後把大的留給她而拿走小的，但我沒這么做。我的心像被什麼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大蘋果塞回她手裡，拿走小的，就像做一個什麼儀式一樣慎重……

突然明白，虛偽在我們很小時便開始逐漸根深蒂固了。剛出生的孩子是一張無暇的白紙，但是並不值得我們羨慕，因為即使那白紙再潔白，也逃不過被虛偽染上一層灰色的命運，只因為要活著，要活在這個還不完美的世界上。

謊言，像霧；大話，像雷；空話，像雲；惟有實話，才像點點春雨。然而人們何時才能醒悟，讓春雨滋潤世界每一個角落，到那時，世界或許就可以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