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月色，不見荷塘

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地位是很高的。例如在《中國現代散文鑑賞》里對此文的評辭竟上萬字！評辭從思想內容、文章結構、寫作手法、作文動機等諸多方面進行鑑賞。讓我想起了金聖歎評《水滸》時差一點將《水滸》評成千古第一奇書了。

然而每次讀到朱翁筆下的“荷塘”時，我的腦海中便會不自覺的浮現出我家後面的“河塘”。

“河塘”里沒有朱翁筆下近似“瑤池聖經”的荷花，水葫蘆多的倒是像“亂入池中看不見”一般。有時候我便在想：倘若將朱翁筆下的“荷塘”換成了“河塘”，那么結果……

這就是許多人常說的“意境”。所選“意境”不同，一篇文章的“價值”也是有很大的差別的。例如《詩經》一書，要說具體的內容根本沒有，有很高的文學價值也說不上，無非是寫一些“單相思”之類的句子。但就因被說是歌頌了古代人民對“愛情”的追求，而且所歌頌事物所選的“意境”也很優美，像“蒹葭蒼蒼，白露為霜。”之類，向來是後人所津津樂道的，便成為了“六書”之首。而《蜀碧》一書中對張獻忠 * 的方法記載的可謂是“描之甚細”了，但一直以來因其所謂“殘忍”而久遭禁止。故對於“意境”的“正確描寫”之對於文章的“價值”，由此可見一斑了。

有一次看了一位自暴自棄者寫了一篇高考零分作文，摘文如下：

山上有人，一紅一綠。

詩人劉長卿曾用“細雨濕衣看不見，閒花落地聽無聲”來描述這兩個可怕的殺手。而劉長卿睡著了。細雨濕衣，濕衣的是鮮血；閒花落地，落地的是人頭。這兩個人 * 來無影去無蹤，如果他們想殺你，當你還沒有看到他們人影沒聽到他們聲音的時候，你就已經死了，雖然你還喘著氣。

這一段文字明顯有“古龍”的風格。倘若不是出現在高考作文中，而是出現在武俠小說里，雖然和古龍的文字比起來有一些差距，卻也是不錯的。而對於此段文字的評論為：“主題不明，且無法判斷它與材料的寓意有何聯繫，給零分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初讀此評論時心中有些不解，為何古龍用這樣的手法寫文章時就得到別人的稱頌，像描寫葉孤城與西門吹雪之戰時，用了十六個字：“月圓之夜，紫禁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可謂是古龍的“四字絕唱”，何以此文卻得了一個零分呢？

仔細一想，也便豁然了。高考作文的“意境”便是“讚美、歌頌、說和平、談民主、聊自由，侃明天”。此文作者寫的文字中明顯有一些“殺氣”，定不是改卷老師所欣賞的。而高考作文本身又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之事，看清了這點，對於此文榮獲零分也便不足為奇了。

其實說來說去無非仍然是一個“意境”的問題。像古今學士暢暢而談的關於陸修靜、陶淵明、慧遠三人“虎溪三笑”的佳話，讓許多的失意學士找到了精神上的歸宿。但是考證歷史，當陸修靜去廬山的時候，陶淵明已經去世34年，慧遠已經去世45年。他們又怎會相遇？又怎會有“虎溪三笑”呢？其實古今學士並非是不知道這件事，而是覺得讓這三人跨越時空的聚在一起，該是多么“愉快”的一個“意境”啊！故“胡編亂造”。我有時候在想，此“意境”一旦被破壞，卻不知要摧毀多少學士的精神家園！

世人對於“意境”的描繪可謂已經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了。卻不知是哪位“天才”第一次將女人比喻為“鮮花”，倘若他將女人比作了“狗尾巴草”，或許還會留下他的千古罵名吧。

然而若論實用，狗尾巴草是比鮮花的功用大的；若比生命力，不是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和“曇花一現嘆不止”的詩句嗎？若按此理而推，將女人比作鮮花也是實在的，因為“紅顏薄命”嘛！但我竊以為還是長命一些的好。

想一想因為“意境”，不知有多少的名著因此被毀滅！

我家後面的“河塘”中每當十五月圓時，卻是“只有月色，不見荷塘”！但水葫蘆比之荷花豈非更具有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