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老梧桐

秋原來是有腿腳的，風便是它行走的一種形式。掠過樹梢，樹葉紛落，漫過草地，草色赭黃，消瘦了遠山，清矍了溪流，與人擦肩而過，令人感到透骨的寒意。

秋時，我會莫名地想到梧桐。“秋色老梧桐。”想起這樣的詩句，便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物候無言人慾語。梧桐葉黃的時候，秋就深了。

秋風夾裹著秋雨，窗外，不緊不慢地飄灑著。院中，那株高大的梧桐樹，不知何時，光禿了所有的枝杈。透著雨霧，我望著枝杈間狹長、濕沉的天幕，那著一樹濃綠的梧桐，那芭蕉扇般的葉片，已成為了遙遠的過去。這讓我想到豐子愷先生的一幅漫畫：人靜後，一彎秋月涼如水。高高的梧桐下，茶在慢慢地冷卻，月光何時變作了秋雨，我有些恍惚了，不可思議。

梧桐，在《詩經》里，曾客串了一把。古代的民間故事中，“一株青玉立，千葉綠雲委”的青桐是鳳凰棲息的樹木，傳說，高聳入雲的桐木，具有了祈福保佑的神性。李白詩云：“寧知鸞鳳意，遠托椅桐前。”古琴的製作，其原料非梧桐不可。何時，秋日的梧桐，被綿綿的秋雨所纏繞了，成了閒愁別緒的符號。

不知因何，我又聯想到了清代文人李漁的《梧桐》來，笠翁筆下的梧桐，似乎別有一番情趣。文曰：梧桐一樹，是草木中一部編年史也……樹有樹之年，人即紀人之年，樹小而人與之小，樹大而人隨之大，觀樹，即所以現身。《易》曰：“觀我生進退。”欲觀我生，此其資也。

秋風起，木葉落，樹木於枯榮之間，從小至大，根深枝茂。秋，實乃樹木成材的必由之道。梧桐的葉落，或許是在為秋季擊節叫好，亦未可知，人的感慨，大都與秋日梧桐毫無關礙吧。人有病，天知否？秋上人心，豈不成愁？這一愁不要緊，時光便在你的感慨唏噓之間溜走了，梧桐卻一年年地高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