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那是清明花

迎春花開了。你說那是清明花，是生命輪迴的花；她開了，天就暖了。

和往年一樣，帶上你喜歡的菸酒糖果，帶上母親精心為你做好的下酒小菜，來到你住的這面向陽的坡。我們又來看你了。

我曾答應過你，每年的今天，都會來看你。因為我是你生前最疼愛的女兒。

你距家並不遠，母親在老屋旁邊的小橋上，就能隨時看到你。風雨隱晦時，母親經常佇立橋頭，向你這裡眺望，惦念著你的冷暖。你住在村北，背倚大山，前俯田園阡陌，雞犬之聲可以入耳。這是母親為你選的可意的歸宿。每天只要太陽一出，你就能安享第一縷陽光的溫暖；長眠中，猶可依偎山野，近靠親人，繼續著舊日的不捨與牽掛。

你一定還記得門口的大青石吧？那時的每個周末，你都像一座準時的鐘，靜靜地坐在那裡，捧著一杯熱水，等待女兒的笑臉出現在胡同口。看到了女兒，你的眼睛就會閃過一絲歡喜和欣慰，然後起身扶著我的車把，把手中的熱水遞給我。

如今，大青石依然，仿佛你的身影宛在，回家探望母親時，我總要在上面坐一坐。或許，只是想溫習一下，那溫暖的、永逝的父愛，以及一個父親在生命最後的日子裡的所有不捨。記得你背著母親悄悄對我說，你的病恐怕撐不了多久，還有三個心愿。一個心愿，就是要我好好照顧母親，別讓母親孤單。您放心，只要周末沒事情，我們儘量回家探望母親。對了，我們又給母親換了彩電，小湯溫泉度假村開業了，我們常帶母親去泡溫泉。

第二個心愿是每年的清明節，能在你的墓前看到我，但不希望看到女兒哭。我答應你，我不哭；只要我還走得動路，我就會每年清明來看你。等再過幾十年後，我行動不便了，再讓我的孩子攙扶著，來看你，好嗎？

你的第三個心愿是希望我好好寫字，把寫的東西，當作是郵寄給你的信箋，在每年的清明給你。你說，你在那裡會很孤單，有女兒的字陪著就會很開心，不冷，不寂寞。以前，每年清明“寄”給你的字，你收到了吧？今天，我又帶來了在各級報刊上發表的百餘篇散文隨筆，想來你一定會滿心歡喜。

此刻，一陣山風拂過，有些冷。你在那裡冷不冷？生前的你，極喜歡迎春花，你說那是清明花，是生命輪迴的花；她開了，世界就暖了。母親和小侄女為你栽種的迎春花，早已開滿你靈魂棲息的寧靜山坡。這床柔暖芬芳的春被，蓋在你身上，你不會冷，對嗎？

父親，我們該走了，生活依然要繼續。放心，我不哭。摘一朵你墓前的“清明花”，別在心上，溫暖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