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阿秀，是我的堂妹。小時候，我們形影不離。1992年，她成了別人家的媳婦，嫁到一公里外的鄰村。那個媒人，說起妹妹的好事，眉飛色舞，比伯母（阿秀媽媽）還自豪：“你妹妹……”

妹夫長年在外務工，家裡的二畝農田、三畝茶山都由妹妹一人“承包”。犁田、布田、薅草，挑、擔、扛，不分男人、女人的活，統統包攬。農忙季節，大家都忙，妹妹只好又是割稻，又是打稻，一個人乾出兩個人的生產量。農閒季節，她還到草蓆加工廠搞“副業”，車縫草蓆邊，貼補家用。

常說男主外，女主內。妹妹是里外一肩挑，除了包攬所有農事，還要照顧兩個調皮的小外甥。一堆的農事、家務事，妹妹僅靠提高效率是不夠的，還要起早貪黑。晚上，洗衣、搞衛生，常常到深夜，兩個孩子盼望媽媽陪睡的願望終究不能實現。

於是，妹妹成了能幹的標尺。有一回，鄰居夸二嬸婆那個剛過門的媳婦：“二嬸啊！你厝風水真好，你的那個新媳婦跟阿秀一樣能幹啊！”

妹夫的奶奶告訴我，有一回，妹妹採茶去，把小外甥交給她看管。下午3點多，小外甥拉完大便，非要媽媽擦屁股不可，誰都無法說服他。小外甥不是不知道媽媽要到天黑才能回來，但他寧願坐在痰盂上，等著媽媽親自為他服務。一等就是5個小時，晚上8點多，妹妹回來看見小屁股還坐在痰盂上，又氣又好笑。

阿秀對人情世事、家長里短也都安排得很穩妥，鄰居蓋新房、辦喜喪事，她總是不請自到，抽空去幫義工；公公早逝，她怕婆婆孤獨，只要有空，就陪婆婆去走走。春節陪婆婆看花燈、看戲，雖然一路沒說上幾句話，但婆婆的臉，像盛開的花朵……

有一回，妹夫的奶奶在我面前夸妹妹說：“上一代出了個我二媳婦（好媳婦的典範），下一代出了個你嚇妹。”妹夫家是個四代同堂的家庭，人丁很旺，又是僑眷，太爺爺在該村是個跺跺腳大地都要為之一顫的人，所以太奶奶說出這樣的話，是對妹妹最高的獎賞。

阿秀常跟我說：“咱們娘家窮，總不能老讓人瞧不起。”從她一踏進這個家門，就下了決心：要讓自己有“一席之地”。果然不到兩年，她就與這個家族融為一體。是啊！智慧的妹妹，不只嫁給她的丈夫，還“嫁”給他的家族。

這些年，妹妹陪小外甥到省城讀書，偶爾回來一兩天，左鄰右舍待她像客人，今天二嬸婆留吃晚飯，明天四嬸婆留吃午飯。返城那天，她們送來青菜呀、地瓜什麼的，讓人感到心裡曖曖的。

阿秀剛結婚頭幾年，每次回家，伯母都要跟阿秀交待幾句，比如“要聽大人（長輩）的話”“要尊重長輩”這類的。這些年，伯母知道，再說這些話就顯得多餘了。的確，女人期待著嫁個好婆家，倒不如選擇當個好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