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外婆的愛情

在上大學之前，我覺得愛情是個讓人羞澀的詞，也是個讓人好奇的詞。上了大學後，終於敢開口談論愛情。

愛情是什麼？是“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曾以為愛情都應該轟轟烈烈，慢慢才明白，這世上大多數的愛情都不過是最尋常的模樣。似夏日裡的一杯涼茶、臘月中的一杯溫水，是普普通通的樣子，卻因為處的位置、處的時機恰到好處才有了溫暖人心的神奇魔力。外公外婆的愛情就是如此。

曾經好奇他們是怎樣走到一起，生育了四個兒女的。外公當了半輩子的語文老師，學識淵博，性格也似古時讀書人般的淡定溫雅。而外婆因家庭原因早早輟學，常說自己沒讀過書，性子也是風風火火。兩人撞到一塊，真是急驚風碰上慢郎中，常是一言不合就要斗幾句嘴，往往是外婆一邊做事一邊嘮叨，而外公則非逼急了才回個嘴，否則常是默不作聲地走開。這兩人湊在一起，真是無法讓人體味到半分愛情的甜蜜滋味。

所以，我一度以為他們是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走到一起的。可能在婚前都只是遠遠見過幾眼吧？可後來，外公居然說他們是國小同桌，那難不成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么？

看他們相處，久之就慢慢看出了難言的默契。外婆是十分勤勞的一個人，在家裡總有做不完的事，總沒有閒下來的時候，買菜做飯，掃地洗衣……就這般操勞了幾十年。在這樣的照顧下，外公的生活技能掌握度和我那上高二的表弟差不多。前段時間，外婆出門了幾天，家中就剩下外公和表弟兩人，少了家裡的“主心骨”、“煮飯婆”，拿慣了筆墨的外公也不得不拿起鍋鏟來。但炒菜可是門技術活，豈是立馬就會的？掌控不了火候和配料的外公只懂得加水，於是飯桌上總是白米飯配著一碗碗或鹹或淡的“菜湯”，逼得表弟開了小灶，常在外面買零嘴，打打牙祭。可在電話里，兩個老人總是報喜不報憂，外婆老擔心在家的兩個大男人過得不好，吃得不好，衣服沒人洗，而外公總是說一切都好，讓老伴兒放寬心，好好玩。沒了外婆嘮叨和忙碌身影的宅子一下子冷清了起來，只有從電話中傳出的聲音流露出質樸的溫情。

外公嘴笨。幸而外婆也不是追求浪漫的千金小姐，她亦是含蓄羞澀，少會說溫情脈脈的話。所以這么多年兩人也磕磕絆絆地過來了。閒暇之時，外公愛養花種草，養蜂寫文章，絕句、律詩信手拈來，寫完之後也愛與媽媽和我分享。一次他悄悄拿出一沓草稿紙，讓我看他新寫的詩，全是寫蘭花。起初我還不覺有異，直到他問我可知為何他寫了這么多的蘭花。他說，因為你外婆名字里有個“蘭”字啊！半輩子沒紅過臉的外公害羞地笑了。“蘭花”，質樸無華卻香氣悠遠，大概就是外公外婆愛情最美好的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