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左右

一片梅從我眼前飄落,抬起頭,我看見天空中掛滿粉紅色的眼淚。陽光柔軟地躺在我身上,感到溫暖的那刻,腦間混亂一片,似乎億起了什麼,關於自己的前世今身,我的前後左右。已是很悠遠的畫面,我獨自倚在欄桿上凝望天空,她在陌生的校園裡向我走來,對我微笑,長發像海藻般在陽光下跳躍,閃閃發光。她說,安,好久不見。那天,天空藍的乾淨,陽光也很清澈。所以,我想我永遠都不會遺忘。我對她說,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上天注定的。有些人只能做陌生人,擦肩而過後,忘記彼此有些人只能做戀人,看上一眼便深深愛上有些人只適合做朋友,一輩子肝膽相照。葉,我知道我們是上天注定的朋友,會永遠陪伴在彼此的前後左右,從那天你對我微笑說好久不見開始。她打開厚厚的日記本,一筆一畫的把這些話記錄在她生活里,伴著濃厚的歷史味道,隨著她的清香,嚴肅認真的說,一輩子,你記好,我這是有證據的。然後我倆咯咯的笑。我和葉,從國小一年級開始,便交織在一起。從知道什麼叫情誼開始,便視對方為最珍貴的朋友,幼稚地拿著冰淇淋結拜姐妹。而後分開四年,當彼此已漸漸遺忘時,在同一所學校,同一間教室相遇。陌生人群中,只看到一雙留在記憶中的眼睛,目光相視,再次形影不離。像所有的友人一樣,我們一起上課,吃飯一起遲到,罰站一起走同樣的路,做同樣的事。只是靈魂間總有他人不可了解的默契。

葉和她的母親發生爭執,在電話中吵的不可開交。我不會不動聲色的講笑話,不會用大道理來安撫他人的心靈。原以為葉會同往常一樣,靜靜地爬在桌子上,用長發遮住流淚的臉,用時間和沉默舔胝心靈的傷口。那時,不用我說話,只需倒杯溫水或遞張紙巾。時間和沉默過後,頭髮束氣時仍是張笑容燦爛的臉。當我把《告別微安》翻到最後一頁才發現葉不見了。甩掉,我瘋狂地奔跑在校園間,呼吸聲和心跳聲在匆匆而過的時間裡越顯沉重。平時擁擠窄小的校園,突的感覺寬闊不少。自己真的好馬虎,竟不知葉在傷心時會去哪裡。心靈和情感猛烈碰撞在一起,讓我停止盲目的收尋。閉上眼,讓心靈最安靜的時刻,我看見了葉。她坐在學校角落的一片空地上,雙手環抱著腿,用膝蓋托起下巴凝望遠方。陽光在一片片蔚藍中伸展開來,斜照在葉身上,我嗅到了平靜孤獨的味道。我輕輕地走到她身後,看她長發微微隨風飄動。說。你真的會來。我以為我會孤獨的在沉默中死掉。聲音安詳地讓人毛骨悚然。我伸手抱住她,把她的頭放在我肩上,說,以後再也不許這樣,我再也不會讓你這樣,你怎么知道我在這裡?她的目光呆滯的望著我。你忘了?我們是彼此的影子,一直陪伴在彼此的前後左右,我們是有證據的啊。然後她笑,掛滿淚水的臉在陽光下,單純地想一個得到糖果的孩子。我喜歡看她的笑,讓全身溢出暖暖的味道,仿佛看見我們小時侯沒頭沒腦的到處奔跑。我說,葉,我們是上天注定的朋友,我說過的。為尋找自己的理想,我選擇去另一片天空下學習。父母為我辦好手續的那天我去找葉。葉一臉天真的對我說,逛街還是打CS?我拉她進洗手間,巨大的梳妝鏡反射兩張笑容燦爛的臉,緊緊連在一起,我對著鏡子裡的葉說,如果告訴你,我要離開,你會不會寂寞的流淚?也愣了一下,笑著說,我知道你不會,你不會讓我一個人。心突然抽蓄了下,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要落下,我趕快打開水龍頭,邊用水猛地沖臉邊說,葉對不起。我沒有尊守曾給過你的諾言,我要走了。葉沉默很久,又突然用力推我出洗手間,說,到書房等我,我要洗澡了。嘩嘩的水聲從門內響起,像人在哭泣。門外的我早已淚流滿面。我想有些話不用說的太坦白。坐在書桌前,陽光在房間裡柔和安祥的飛著,我的思緒在腦間橫衝直撞。與葉一年的生活,一幕幕在眼前重演,身邊飄蕩地清香,是葉的味道。我知道明天我們就會一個人,上學,放學,吃飯。不再有人陪伴。淚水又一次淋濕了我的眼睛。我怕看見業那雙空洞而深遂的眼,於是我默默離開。第2天,在鋪滿星光的午夜,我接到葉的電話。她說,安,我曾在一本書上看到過一段話,它說,當一個人在洗澡的時會想著另一個人流淚,那么,那個人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安,你說過的,我們是上天注定的朋友,我不會忘記的。在詭異的黑夜裡隔著電話,我又嗅到了孤獨和淚水的味道。我想起葉獨自坐在天空下,陽光勾勒出她寂寞的輪廓。心裡一陣陣波濤洶湧,是不是我也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有時,我想,我和葉是不是前世也相識為友,在和她牽手走過奈河橋時,少喝了一口孟婆湯,於是那部分記憶延續到今身,我們仍在茫茫人海中相識。夢中,一片梅花從我眼前飄落,伴著靜靜的憂傷,我看見天空中掛滿粉紅色的眼淚。眼淚更遠處有一雙空洞而深邃的眼,靜靜地看著我,仿佛在說,我們是上天注定的朋友,無論相距多遠,都一直陪伴在彼此的前後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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