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2）

【2】

早晨的例行工作大概是吃早餐和讓男人對他的大腦進行檢查。男人對他的大腦十分滿意，“這是我見過最完美的腦子。”他咂咂嘴說著，唯有這時他才會原形畢露，褪去他虛偽溫柔地微笑，夏暗就在一旁看著他使用自己的電腦看一些複雜的數據與倒胃口的圖片猙獰地笑。夏暗想，這才是適合他的表情。

他覺得男人讓他噁心。結束了例行工作後，往往會有形形色色的女人進出他的臥室，他冷冷地在客廳看著血肉模糊的恐怖片，一邊瞄著那些妖嬈的女人衣冠不整地從男人的臥室中走出。

他想，衣冠禽獸。

男人到了點便會給夏暗注射毒物，他幾乎是掐準了時間，每每夏暗的胸口開始隱隱地痛時，男人就會拿著針筒出現在他面前。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身體被男人安上了定時炸彈。

混蛋。

【-2】

我和他是怎么相愛的。其實也談不上相愛，我猜想這並不是兩情相悅。他應該只是看上我身體的某個部位，具體是哪個部位，我也說不清道不明。

我不愛他的，但某日我發現我胸口漸漸是悶了起來，就像被蟻蟲啃咬一樣痛苦。我這才發現其實一直以來他都在偷偷給我注射毒物。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我，把我看做螻蟻。“你不可能離開我的。就像你離不開毒品一樣。”我屈服在身體和精神的空虛與讓人抓狂的痛苦之下。是的，我就像一個無知的旅人誤入迷宮森林，再也逃脫不了了。

一日他說要與我結婚，我不明白是什麼事。但是次日我醒來就發現我躺在一個陌生的床上，全身的衣服都被剝光，我惱羞地醒悟過來我被強暴了。我撕裂著聲音問倚靠在門邊微笑著的他為什麼，他只是說：“你的大腦在退化了，你需要一個後代，我需要你後代的大腦。”

“你已經是無用的了，但看在之前你也那么悲哀的分上，我是會照顧你的，同我結婚。”

我九個月後分娩，生下一對雙胞胎，一個女孩和一個男孩，我為女孩取名夏明，為男孩取名夏暗。他們出生後他就迫不及待地帶他們去做全身檢查，斬釘截鐵地說他要了女孩，男孩隨我處置。

我惘然地看著他，將夏暗偷偷送到了我朋友的家裡。後來他怎樣我再未過問，我單純地以為他不喜歡男孩，既然我要與他生活在一起，我也必須捨棄男孩，全心全意地為女孩好。

他每天都給女孩做檢查，說是“照顧我”，其實他要么一天都呆在工作室里研究女孩，要么就是出去與女人廝混，而我幾乎是足不出戶，和女孩相處的時間也是十分的少，幾乎根本沒有什麼溝通感情的機會和時間。除了女孩每日夜晚都會來我的房間怯怯地喊我一聲“媽媽”，然後親一親我的額頭說“晚安”。這對我這個母親而言已經很滿足了。

事情的導火索都是因為星期天的早晨。他難得的出門了，我忽然醒悟到一個家庭主婦應該做點什麼，於是我開始收拾房間，洗衣服。我在翻他的衣服口袋有沒有什麼錢之類的把它拿出來以防洗爛。

事情就是這樣開始的，我翻出了一張單子，很薄，我正在慶幸我把它翻出來了否則肯定會被洗爛的。俗話說好奇心害死貓，是，我把摺疊著的單子打開來看了。很草的字，但依稀能辨出是“××醫院心理諮詢科”“重度臆想症”

“由不同病因（生物學、心理學和社會環境因素）作用於大腦，破壞了大腦在一定範圍內相對穩定的功能狀態，導致認識、情感、意志行為等精神活動出現異常，異常的嚴重程度及持續時間均超出了正常精神活動波動的範圍，因而或多或少損害了患者的生物及社會功能的一組疾病。”

“醫生：唐悟”

這顯然是打擊了我，原來一直與我同處的，我的丈夫是個精神病。我忽然有些理解為何他要研究我和女孩的大腦了。

“你想得沒錯。”就像是陰魂不散的幽魂，“我在小的時候就經常做噩夢，噩夢就像真的一樣，夢裡我的腦子被‘它們’啃咬著，我痛得喊不出聲音來，僅僅能夠無能為力地掙扎。我曾告訴過我的父母，父母說沒事的，長大了以後就好了。

“他們說：這叫夢靨。

“可是長大了以後不僅沒有好，而且還日趨嚴重了起來。甚至醒著也有朦朦朧朧的幻覺在侵蝕著我的大腦。我害怕這種事情的發生，在朋友的鼓動下我去看了心理醫生。他們斷定我這種症狀是臆想症，我不相信，沒有一種臆想症會這么真實。我覺得我要出事了，我的腦子會被‘它們’吃掉的。

“我去攻讀的醫學系，專門研究如何移植大腦，我畢業了以後，我第一個研究的就是我的父親和母親，你知道他們是怎么死的嗎？”他忽然笑了起來，陰森森的感覺撲面而來。我點點頭，我似乎有些理解了。

“你想對了，他們就是我拿掉了大腦之後死去的。但是他們的大腦也僅僅抑制了‘它們’一段時間，休眠過後，‘它們’又日漸猖狂起來，你是我第二個目標，我一直在等你的大腦發育成熟，可是沒想到漸漸的你的大腦居然日漸退化。這是使我驚慌的，所以我需要你的後代的大腦。比如說現在的夏明。”

我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可是她也是你的女兒啊，你怎么可以這么狠心！”我忽然覺得這種行為也並不是不可能發生，他連他的父母都可以利用，他的女兒算什麼呢？

他笑了，就像平常一樣溫和地微笑，“我親愛的你呀，我怎會如此愚蠢與一個無用的女人進行那種行為呢？那當然不是我的孩子，那是我找回來的男人啊。”

我忽然感覺到莫大的悲哀，是，實在是太悲哀了。我無法想像這個男人竟是如此之惡毒。而我到現在也還相信著他，而我到現在也不知道與我睡過的男人是誰，而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我孩子的父親是誰。我哭了起來，“你這是何苦，你會死的，你為什麼要奪去那些人的命？”

他蹲下來含情脈脈地望著我，“你別哭，你哭的話，我也會心疼。”他的唇吻在我的眼淚上。而我卻覺得他是那樣骯髒，那樣虛假，那樣——變態。

那日夜晚，女孩像往常一樣走進我的房間，叫我媽媽，親了親我的額頭，然後說的是“我愛你”。她拿出閃閃發光的匕首，眼淚順著她的脖頸流到匕首上，“可是我更愛我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