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

風兒告訴過我，被風輕輕地送到天上是多么輕柔，空靈。可以俯瞰原來比自己大好多倍的東西，可以與蝴蝶打招呼。我總是聽風講述，並且它說，它可以幫我。

可我只是一片樹葉，幼小而低微的樹葉，能獲得自由是想也沒想過的。但風兒每天都在我身邊滋滋有味地說著，那是一段多么短暫而歡樂的經歷。我聽著，它把一張小紙片兒送上了天空，它也把一瓣花瓣托上青天，它們都是那么有激情，它們沉得那是從來都不敢妄想又不可多得的經歷。

“不過，呵呵……”風兒對我狡黠地眨眨眼，“我讓你飛很簡單，但那是你以生命作為代價的。”說完又悄悄溜走。

不知怎么的，我的內心深處在明確地說：你要去飛！我也好想擁有這段經歷，我不想再那么卑微地等著冬天來臨，等著這棵樹被砍掉。但，現在這樣平靜生活多么好，那么多葉子，不都挺過來了嗎？

我想飛想到了夢裡，其它葉子都說我是瘋子。“自己安分地做自己的工作！去想那么多做什麼！”它們嘲笑我，我頓時覺得自己像被人唾棄的灰鼻子小女孩。風兒依舊每天輕輕地唱歌，它叫我甭理那些沒志氣的葉子，它們是低俗乏味。

終有一天，我覺得身體裡有一股衝動的力量，讓我掙脫了那老皺而醜陋的樹幹。我正要直直地落下去時，風兒接住了我。它伴著我，我隨著它，開始了這段經歷。

那是多么令人平和的經歷，它讓我感到內心一種想高歌想狂舞的衝動。於是我大唱起來，跳動起來，我在風中穿梭。我看著那棵養我樹，我看到樹上的葉子都在用驚異的眼光望著我，我似乎聽見它們又開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因為這段經歷比什麼都重要。

我和風兒時而掠過大花園，讓那矮小的花朵用羨慕的眼光望著我和它；時而輕輕撫過人們的臉，再給他們一個友好的吻；時而我們在鞦韆上嬉戲，飛來旋去地你追我趕，仿佛在捉迷藏；時而它讓我停在滿是落葉的地上，然後“呼――”地吹口氣，滿地的葉子隨著我和它飛揚起來，它們輕柔跳著圓舞曲，“嚓嚓”地互相磨擦著，我和風兒對視一笑，又繼續向前飛。

最後，風兒把我留在了那棵生我養我的樹下的水坑裡，然後離去走前，它轉身向我一笑，宛然是那俏皮嬌憨的模樣。

樹上那群葉子又開始指責我。“看吧看吧，你每天都想著飛，現在要死了吧！”我閉著眼不理睬它們，回想這那段我以生命換來的經歷。它們亦不會明白一片想飛的葉子的感情，它們更不會明白這段經歷的快樂幸福。

令它們最不解的可能是，只要擁有一段經歷，生命又算什麼。

我微笑著閉上眼，在黑暗裡，我仿佛又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