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教室里，同學們都在，大家注視著他。他換了髮型，短短的。他低著頭，整理著書本，除了這點聲音，教室里只有沉默。“你真的要走嗎？”阿仨輕聲問他。“嗯。”――沉默。他走了，抱著大摞書，帶著那淺淺的、酷酷的笑。生平第一次親眼目睹“校規校紀”的厲害，終於知道學生最害怕的是什麼了。晚自習，第一節，數學。大家都在重複著昨天的故事，我望了望他的課桌，空蕩蕩的，只剩下了幾張廢紙。其實，他不錯。他會逗大家開心，課上，從他嘴裡時不時地冒出一句話來，讓大家笑得前仰後合。他會經常抬水，哪怕只是為了耽誤幾分鐘課，看著大家咕咕地喝著礦泉水，他也會有成就感。他很愛唱歌，有段時間他經常會哼上幾句，現在想來，那段時間可能是他最開心的日子了――好久沒聽到他的歌聲了。“我就是我！”他說。他不喜歡聽老師傳授那所謂的“知識”，他不喜歡坐在四方形的教室里，呼吸著帶小蘇打氣味的混濁氣體。他只喜歡在球場上馳騁，在路上哼哼。他就是他。望了眼窗外，望了眼這座城。小城是美的，因為有所謂“實虛”的東西來修飾它，可是校園，誰會來修飾你呢？沒有。所以你只能比它遜色。你擁有的只會有幾幢樓，幾千個“人”，還有幾盞昏黃的路燈。今夜沒有星星，可誰在放鄭智化的《星星點燈》？此刻，他在做什麼呢？懺悔？兜風？哭泣？上網？Idon′tknow。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吧。昨晚的那一幕仍舊那么清晰，那么深刻。“早就說了，別以為是嚇你們的，以後每次考試，三百分以下的，調皮搗蛋的準備好走人。”班主任在講台上慷慨陳詞，七十七雙眼睛在她臉上凝聚。但以後只會有七十六張麻木的面孔，且沒人敢看她了，怕。七點四十五分，第一節課下了。十分鐘在今天很漫長，也許是少了他的歌聲和大家的笑聲。七點五十五分，歷史老師準時來了，“背書”，只有一句話。她是知道S被開除的，但她沒說什麼，單是瞟了眼那張空空的課桌。在他們眼裡，S不是一個好學生，肯定不是。第一次覺得教室里的光線很強，幾乎睜不開眼。九根燈管加上幾十幅眼鏡的反射作用，起碼夠二十一根燈管了。他就這樣走了，帶走了我們的一點點零零碎碎的牽掛，留下了他那淡淡的笑。我不會談校規校紀，我不會判斷孰是孰非，我知道我還太嫩。一路走好，哥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