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有沒有車來車往

夜深了,窗外下起了蒙蒙細,我沒有一點睡意,一個人站在陽台上望著遠處。遠處的城市被稀稀疏疏的街燈照得若隱若現,偶爾還能看見幾輛急馳而過的汽車。如絲的細雨輕柔柔地飄落下來,被五彩的燈光照得晶瑩剔透。一股涼風吹來,夾雜著“叮叮噹噹”的清脆的聲響――掛在陽台上的風鈴怎能安住?我的心此刻也仿佛是平靜的湖水中霎時扔進一塊石頭,激起了層層漣漪,久久不能平靜。白天的一幕幕在腦海里怎么也揮之不去。

早晨,東方的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我便起床了,因為姐姐答應我今天要帶我出去玩。姐姐是一名醫生,她的工作很忙,難得有休息的時候,好不容易遇到這樣的機會,哪能放過呢?

早晨的一切是那么清新自然,什麼都是剛睡醒的樣子,連各種小吃的香味都是慢騰騰地鑽進我的鼻子裡,好一會兒我才感覺肚子餓了。來到一個小吃部正準備買早點,猛地被一聲粗重的喝斥嚇了一跳,“小東西,你快給我滾開!一大清早的就觸老子的霉頭,老子還怎么做生意?要哭喪回家哭去, * 晦氣!”我尋聲望去,看見店老闆在趕兩個孩子。那男孩年紀與我相仿,他頭上扎著白布條,身上穿著慘白的孝衣,懷裡還捧著一幅畫像,畫像上畫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像框也用白布纏著。我不禁心頭一震:他們失去了父親!那小女孩四五歲的光景,顯然是妹妹。她也同樣穿著孝衣,頭上扎著兩個羊角辮

,一個扎得緊些,一個扎得鬆些,那面黃肌瘦的小臉上還有斑斑的淚痕。他們兩個走到附近沒有店鋪的路邊,男孩跪了下來,他的面前放一個瓷碗,裡面是空的。“哥哥,我餓了。”小女孩稚嫩的童音很微弱,卻深深地震動了我的耳膜。男孩從口袋裡摸出半個饅頭,給了小女孩。小女孩接過饅頭便啃了起來。男孩卻大顆大顆地滴著眼淚。小女孩抬起頭,鼓鼓的小嘴停止了咀嚼,水一般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男孩。男孩使勁揉了揉眼睛,勉強擠出點笑容,說:“吃吧。”

我一直呆呆地看著這兄妹倆,已經不能用“可憐”來表達我對他們的感情了,那毫無人情味的店老闆讓我噁心,更讓我體會到了這不幸的兩個孩子流浪街頭所受的各種難以想像的折磨,難道在這個物質生活如此豐富的大家庭里就沒有一處能夠給他們溫暖的地方嗎?我無法為他們做得更多,只能用筆來喚醒人們也許正處於冬眠時期的良知,還有就是翻遍所有的口袋,將僅有的6元5角錢塞給了男孩。我沒有把他們當做乞丐,而認為他們是生活的強者,只不過風浪過於猛烈,他們被迫暫時在逆境中掙扎,總有一天會撥開雲霧。男孩望著我,半晌說不出話來,拉著小女孩便要給我下跪磕頭,我趕緊扶起他們。我沒有勇氣接受男孩感激的目光,怕自己控制不住會淚流滿面。當我轉頭時,瞥見了那位父親的遺像,難道這位慈祥的父親竟忍心拋棄自己可愛的兒女嗎?你撒手而去,兩個小生命要受多少煎熬啊?......我實在無法再呆下去,抽身逃也似的離開了,與那些打扮時髦的男男女女擦肩而過。我知道那對兄妹已被我遠遠地甩在了後面,可能永遠都無法再見到他們了。

和姐姐在一起,什麼不開心的事都忘了,倒是看著別人用大把的鈔票購物,心裡多少有些莫名的惆悵。

下午,姐姐的手機響了,是醫院打來的,說是剛剛發生一場車禍,現在醫院急需給病人輸血,讓姐姐回去準備血液。我知道救死扶傷是醫生的天職,便陪同姐姐一起到了醫院。姐姐迅速穿上白大褂,投入到了搶救病人的戰鬥中。許久,手術室的門開了,一輛推車從裡面出來,上面覆蓋著潔白的布,我預感到有不幸的事發生,便問滿頭大汗的姐姐,她說傷者因出血過多,手術失敗,而且死者是一個不滿五歲的小女孩。我的心咯登了一下,才發覺那白布下面的屍體確實有點異樣,但更為可怕的是我居然聯繫到了早晨看到的那個小女孩身上,但願不會這樣巧合,她已經夠不幸的了,如果悲慘的事情無休止地發生在她的身上,那命運也太殘酷了。我狠狠地搖了搖頭,心裡默念著:一定不會,一定不會,怎么可能呢?但是我用一百萬個理由支撐的不可能,我的堅決否定,卻被那男孩的出現徹底擊得粉碎!我又看到了早上的那個男孩,仿佛是夢幻一般。他還是穿著那身破舊骯髒的衣服,空著雙手,緊緊跟在推車的後面,眼睛裡沒有一滴淚水,只是死死地盯著那潔白的床單,因為裡面躺著的是他至親至愛的妹妹啊!我終於忍不住,撲在姐姐的懷裡放聲大哭。姐姐也撲朔朔地流著眼淚,淚滴落在了我的手臂上。

小女孩啊,你聽見了嗎?大家是捨不得你的,可你為什麼腳步匆匆呢?小女孩在撿一個從水果攤上滾下的蘋果時,不幸給車撞了。還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怎么回事,你幼小的生命卻被喧囂的生活吞沒了。短暫的停留,永遠的歸宿,難道天堂里真的沒有車來車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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