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話入仕

中國古代文人深受傳統儒家思想的薰陶,因此生命也變得簡單而明了,出將入相,封妻蔭子,走著聖賢孔孟極為推崇的入仕之路。

金榜題名實屬人生一大幸事,昔時寒窗苦讀,十年無人過問,整日“焚膏油以繼晷,恆兀兀以窮年”,就是為了一躍龍門。金榜題名就預示著從此踏上仕途,涉足官場,前程似錦,康莊大道任由你策馬揚鞭。考試高中,天下皆知,從而光宗耀祖。高中的人怎能掩飾那“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的得意與欣喜。

一提起中國文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邁著方步,搖頭晃腦,一出口便是子曰詩曰云爾的一副腐儒像,所以人們常說:“百無一用是生。”但這也不能一概而論。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岳飛,也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文人。他寫出了“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的氣壯山河的詩句。明代抗清大將袁崇煥也是走著眾多文人相同的路,但他戰功顯赫,身居高位。縱觀中國文人入仕,我依稀發現了三種現象:1、積極入仕後積極出仕2、積極入仕,仕途順利,一生宦海沉浮3、積極入仕後逐漸墮落。

首先談第一種。文人有一個共同的毛病,那就是始終把尊嚴放在第一位,在精神上他永遠桀驁不馴,在人格上他永遠寧折不彎。懷著滿腔熱血入仕後又積極出仕,這首推陶淵明。陶淵明三次入仕,最後扔下一句“吾不願為五斗米折腰”掛印而去。陶淵明洞悉了官場的污濁,他猶如一條冰肌玉骨的小魚,寧願在岸上靜靜地等待死亡,也不願置身於污泥中,將潔淨的身軀染上污濁。他汲取了莊子的思想,於是他臨水而棲,漱石枕流,與閒云為友,以風月為家。他愜意著,在“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處覓得了安放心靈的淨土。離開了官場,遠離了是是非非,這或許是一種逃離,抑或是一種解脫。

第二種人深諳為官之道,天生就是當官的料。他圓滑而不失原則,耿直而又不尖銳,從而在官場上左右逢源,如魚得水。當高官的文人且名聲較好的當推王維了。王維二十一歲中進士,在仕途上時升時降,可他從不偏執一端,而以出仕的精神入仕,終日苦心經營人生的平衡。當同僚們感時傷己在仕途舛逆而痛苦不堪時,王維卻“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活得瀟灑自如。他久居官場,身為物役,而心靈卻放逐與叢林綠水,悠然自得,了無障礙。他積極入仕,卻不為官場所羈絆;他嚮往山水,卻不讓隱逸情懷把他征服。他游離在兩方,扮演著雙重角色。一方面,他熱衷於文人政治,將孟子的思想“仕”是為了行道,而不是為了自己的“向上爬”詮釋得淋漓盡致。他關心民間疾苦,為芸芸眾生貢獻綿薄之力。另一方面,他沒有被權勢利慾蒙蔽了雙眼,他深知靈魂不能被物質輕易腐蝕。的確,他是高人。王維的仕途應該算是得意,晚年官至尚書右丞,可謂顯達,在中國古代文人中可謂少見的。

第三種積極入仕後逐漸墮落,我不禁想到一個人:錢謙益。錢謙益是明末文壇領袖,他學識淵博,學富五車。萬曆年間,他考中進士,出任翰林院編修,爾後仕途時升時降。當滿清的鐵騎撞開明朝的大門,錢謙益以禮部尚書之身迎清兵於城外。獻城前夕,愛妾柳如是勸他投水殉國,錢謙益試了一下水說:“不行,水太冷。”後來錢謙益率領文武百官出城投降。文人的失節,令人嗤之以鼻。錢謙益的人生是一個悲劇。在仕途上他接連遭受挫折失意,可儒家的入仕思想縈繞在他的腦海中,“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信條徘徊於他的內心。他一心想要“治國平天下”,不甘心做一個區區的文人,這不可調和的矛盾始終交織在他的心頭,最終扭曲了他的心靈。他失節了,為中國文人蒙上了一層塵埃,是中國文人的悲哀。

在我看來,秉性耿直,尖銳的文人是不適合官場的,官場的惡濁會令他們清高正直的心窒息;親和力強,為人隨和,能周旋於官場而又不失節,不違反傳統道義的人是當官的料。

入仕,依人而定,因人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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