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家風

我的母親是個心地善良、勤勞樸實的農村婦女。母親斗大的字不識一個，但她有許多樸素的做人道理。

母親特別看重子女讀書。每天清晨，母親都要送我到村口，一直望著我走到學校大門，她才折回身；傍晚，母親也總是站在路口等我回家。晚上，昏黃的煤油燈下，母親一邊做針線活，一邊看著我做作業。每每我有懈怠的時候，母親總是用“樹不盤不成材，人不學不成器”、“各人吃飯各人飽，各人讀書各人好”等不知從哪兒學來的“至理名言”來教導我。上初二時，我和幾個外校學生打架，被班主任處分了，我一氣之下不想學了，跑回了家。“不爭氣的東西！”一向對我沒高聲的母親，那天竟狠狠地打了我一耳光，勒令我跟她回學校。可學校為嚴肅校紀，拒絕接收。從未在任何人面前委曲求全的母親，居然跪在校長面前，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請學校接納我，還代替我向校長保證一定改過自新，絕不再犯。母親的倔強和淚水終於感動了校長。“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儀。”母親後來又用她唯一知道的這句名言苦口婆心地開導我。如果不是母親的執著，也許現在的我和她一樣在土裡刨食呢。

“穿不窮，吃不窮，算計不到一世窮。”這是她告誡子女勤儉持家的常用語。我的童年時代生活比較困難，但在母親的精心操持下，日子尚能過得去。日常飲食雖然沒有大魚大肉，卻從不斷糧挨餓，一家穿的衣服雖是補丁連著補丁，可總不至於春秋露肉冬天挨凍。我和兩個姐姐上學的費用也從來沒有拖欠過。有一次，母親煮了一鍋薄粥，外加黑面饅頭，我嫌饅頭粗糙，扔在地上，母親默默地撿起來，撣去灰塵，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母親語重心長地說：“你知道這糧食是怎么來的嗎？我和你爹天天在田裡勞動，不管夏天多熱冬天多冷。不耕作，從哪兒來米麵。一粒米，千滴汗，粒粒糧食汗珠換啊。”上課時老師講《憫農》，我似懂非懂，現在聽了母親這一席話，我才真正理解了“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實含義。

母親雖不“知書”，卻很“達理”。“爹娘面前能盡孝，一孝就是好兒男；翁婆身上能盡孝，又落孝來又落賢。”母親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祖父母在世時，母親讓他們住向陽的房間，睡溫軟的床鋪，有好吃的總是先孝敬他們。他們生了病，母親送他們去看醫生，端茶遞藥，侍奉病榻。人們常說婆媳關係最難處，可奶奶說，她是前世修來的福，遇上這么好的兒媳。“做人不能喪良心。”“人要走得正、行得正，腳正不怕鞋歪。”“人待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這是母親教導我們做人的“金口良言”。雖然我家也窮，但只要鄉鄰有困難，母親總是盡最大力量幫助別人，小到淘米籃，大到農具，母親都接濟過人家。當我遭受困厄遇上坎坷不平時，母親說“只有不快的斧，沒有劈不開的柴”，給我信心和勇氣；當我取得小成功而驕傲時，耳邊就響起母親“火要空心，人要虛心”的警告。

現在看來，母親的這些“鄉言土語”雖然很俗很平常，但母親的家風，是我一生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