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

兔子小黑最近整日提心弔膽著。

昨天，主人從籠里捉兔，小黑被拎著耳朵提了起來。主人呵斥道，光吃不長重！主人把小黑兔扔了，小黑兔身手敏捷，一溜煙跑進了自己的房間，伸手把門帶上了。後來，一隻小灰兔被主人選中，主人提著兔腳，掃了一下兔背，說：“一桌12個人就你上得了台面。”

小灰跟小黑住隔壁窩，小灰年齡比小黑小三個月，好吃懶動，像豬一樣，吃了睡，睡了長肉。小黑兔吃完不停地運動，伸手踢腿彎腰，繞窩跑，像個多動症的孩子，整天濕淋淋的。小黑兔逃過了一劫。看著周圍同夥一隻只出籠，小黑兔整夜整夜地失眠。每日三餐前，小黑都屏住呼吸，傾聽進店客人的腳步聲，最後客人點“兔子草根湯”。那個時候，小黑想，要是草沒了也好，要是主人忘了熬湯也好，要是客人不吃這道湯也好。可是，這家店雖說是在前後不著村的地方，偏偏這個地方山高林密，盛產各種草根，主人又有祖傳秘方，竟弄出令人回味的兔子草根湯。

昨晚，小黑一夜沒睡，眼熬紅了。小黑慶幸自己又活了一天。今天早飯後，小黑開始隔著籠子望著不遠處進店的道路，害怕路上有車駛來，那車上下來的一定是上門點菜的。有時，小黑也會豎著耳朵傾聽主人手機的歌聲，害怕主人對著手機說“兔子草根湯”也上。

中午時分，主人領了一個人來到了籠子。那人說：“七八個人吃飯，兔子不要太大。”那人挨個籠子看兔子，“這幾隻小了點，那隻偏大，有點肥。喔，這隻黑色的兔子，差不多四斤左右，看上去挺結實的，那就這隻吧。”

那人的話音剛落，小黑眼前一片漆黑，一陣眩暈，趴在了地上。主人一手抓過小黑，拍了拍兔屁股，說，“你，終於有人看上了！”

小黑被帶上洗菜池，池裡滿是水，小黑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也不再反抗，任由主人擺布。小黑被按進了水裡，咳了一聲，雙腿一蹬，窒息死了。那一刻，小黑的靈魂輕飄飄地離開了軀體。這下，小黑看見主人把僵硬的自己扔進了水桶，然後朝水桶里舀了瓢熱水，小黑叫了一聲“唉喲”。

小黑突然停止往上飄，它想看看究竟是誰分享了它結實的軀體。

小黑順著牆角來到包間，它坐空調櫃面上。小黑靜靜地等著，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喧鬧驚醒了它。原來是客人來吃飯了。客人們衣冠楚楚的，想必是有來頭，能託付這樣有品位的人，死了也甘心。小黑安心了許多。

上“兔子草根湯”了。湯色油黑髮亮，小黑暗自發笑：“這人也是奇怪，喝這黑黝黝的湯。”有個人站起來，持勺撈了把兔腿，添了幾勺湯，往主位送，說：“老闆，吃把腿補補。”那人接過碗，把兔腿往邊上的碗裡夾，說：“還是村主任吃吧，主任辛苦，得補一補。”

一來二往，說說笑笑，小黑聽明白了，原來是鄉領導下村視察，村幹部請客。

沒上幾碗菜，一個鄉領導接了個電話，招呼其他鄉領導撤了。村幹部把領導們送出門外返回來了，村主任說：“這么噴香的兔肉還剩一大盆，浪費了可惜。把店老闆叫來一塊喝幾杯。”

小黑在空調櫃面上被一陣陣草根香熏得有些暈頭轉向了，心想，我的軀體被泡黑了會好吃嗎？村主任大喊一聲，老闆，進來敬酒。老闆——小黑的主人進來了。小黑有點看不慣村主任，他是這裡的常客，自己的兄弟姐妹幾乎都光臨過他的肚子了。更讓小黑看不慣的是，村主任從不掏錢付賬，每回都是簽名了事。

村主任一口氣開了一桌啤酒，一群人拿著啤酒，呷著兔肉，吹起瓶來。小黑有些看不下去了，伸出腿想踢一腳村主任，卻夠不著。

也不知喝了多久，村主任說了聲結賬去。主人把村主任帶到了櫃檯，小黑順著屋檐也來到了櫃檯邊，主人拿出了賬單，賬單的菜名下畫了條波浪線，下面寫了個名字，小黑認得那是鄉領導的名字。村主任明白，想添菜是不可能了，這賬得走鄉里的賬目，看了許久，說：“三瓶啤酒合一斤兔肉，十五瓶啤酒合五斤……”村主任一邊算，一邊拿筆在賬單上兔子5斤前添了個2，又說道，“還可以再喝……算了，還是留下次吧！”

小黑一陣抓耳撓腮，氣得肺都快炸了，喃喃自語：“被你們下酒了，居然還侮辱我的體重，我又不是小豬，我有25斤嗎？”

小黑感覺自己 *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