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黨員徐叔

上世紀五十年代,我父親在工廠當七級鉗工,我們家搬進了新工房,與父親的同事徐叔家成了鄰居。徐叔比父親小几歲,好像是辦公室的職員。

大概從1961年春開始,食品供應日漸困難,連老菜葉和豆渣也要憑菜卡供應。後來黨和政府號召大種“十邊”——河邊、路邊、屋邊、溝邊……解決鍋里碗裡的困難。

徐叔帶著老婆兒子在屋邊的空地上刨開了。母親問了,才知道準備種菜吃。我們家不缺人手,只是不知怎么搞,連鋤頭都沒有。徐叔知道了,趁休息天回了趟鄉下老家,帶給我們一把鋤頭和幾包菜籽,將那片空地分為兩塊,讓我們種離家門近的那塊,這一下,讓我記住了他的善良。

這空地原先是造工房堆磚石的,我們就學徐叔的辦法,菜刀撬、手指摳,先把表層的碎磚石清除掉。當鋤頭見到泥土時,我們才感到土地是多么親切。徐叔教我們分壟,播下菜籽,又讓我們去撿樹枝竹條圍籬笆,父母下班也撿。大約10天,兩家連成一體的園子就像模像樣了。

見我每天去看出苗了沒有,徐叔笑著說:“不急!要一星期呢。我們還得各家挖口井,往後天天要澆水的。”我們學著徐叔的樣,在地上畫一個圈,我和父親輪流挖。徐叔說:必須一口氣挖到一人深,不能過夜。黃昏前,徐叔家先完工,就過來幫我們挖。終於聽到徐叔在井下喊了一聲:“行了!”我們趕緊拖他上來。他像新聞發布官似的說:“明天一早肯定見水。”

第二天清早,清澈而乾靜的水果然在井底汪著。我想:這井水不就是大地母親身體裡的血脈嗎,只要你需要,它總會給你。後來,每次見到鄉村的水井,總懷有一種深深的敬重。

沒多久,我們碗裡就有菜了。當絲瓜開過不久,湯里就有絲瓜了。徐叔家的孩子原先老喝醬油湯,臉都腫了,現在也歡天喜地地吃著新鮮蔬菜。

那時的菜園,有綠油油的菜葉、淺紫色的茄子花和金黃色的絲瓜花,就像花園一樣美麗。還有不知從哪兒趕來的青蛙,在我們的井裡安了家,半夜清晨叫得挺歡的。

有天,徐叔跟我父母說,他準備帶全家回鄉種地去了。那時鑒於困難的形勢,政府鼓勵配偶在農村的職工回鄉務農,發給安家費。這時我才知道,徐叔是 * 黨員,他是帶了頭的。他家夫妻同廠,不在動員範圍,可他決定回鄉去。徐叔把他那塊地交給我們,說荒了挺可惜的。我的那些小夥伴不識愁滋味,只說著鄉下許多好玩的去處。

徐叔平時話不多,並不是沒有主見,這個決定是多么沉重啊!他們卻舉重若輕,毅然決然地走了。我覺得,徐叔是一個了不起的男子漢。

深秋了,我在徐叔家的菜園裡徘徊。高高的竹排上,正開著最後幾朵絲瓜花,仍然開得認認真真的。這花原本是屬於鄉村的,是徐叔把它帶給了我們。它讓我想起剛剛過去的日子,徐叔怎樣帶著我們接近泥土,改善生活;也讓我想起往後的歲月,徐叔將怎樣帶著全家在艱苦的農村勞作。這深秋里的絲瓜花啊,金黃金黃的,讓我捨不得它的美麗,也讓我想念起徐叔來 。

後來經濟形勢好轉了,廠里馬上把當年為國家挑重擔的同志召喚回廠,可徐叔一家沒回來。據說,當地的父老鄉親怎么也不肯放他走,徐叔也就留下了。

時光荏苒,現在我已經年過古稀,徐叔若是健在,該是百歲老人了,每次想起他,我總是非常感動和敬佩,老黨員徐叔,好樣的!

來源:三明日報 2017-10-08 18:4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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