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童年花香

長安街也叫石榴街。奶奶說，清朝的乾隆皇帝私下江南遊玩的時候，看到這一帶的石榴花開得特別漂亮，不禁讚不絕口。慢慢地，這條小小的街道，就被人們親昵地喚作了“石榴街”。

那時候，我、沫沫還有奶奶住在石榴街上的小木屋裡。

沫沫比我小3歲，乖乖地喚我姐姐。其實那時我也不大，只有10歲。

石榴街上有許多石榴樹，五六月，是石榴花盛開的季節。每到了那個時候，石榴花開得如火如荼，石榴街也顯得格外喜慶。

走在石榴街上，濃郁的石榴花香撲鼻而來，沫沫放開我的手，高興地一路飛奔：“哇，石榴花好美啊……”

一大片一大片燦爛的紅色在我的眼前鋪展蔓延開來。有的花兒掩在樹葉子底下，嬌滴滴地簇擁在一起，像個害羞的小姑娘。有的嬌脆欲滴，開得正艷，紅火的像是要沁出血來了。偶爾看見一兩個如小腦袋般的果子從葉底花間探出頭來，欣喜之餘覺得特別有趣兒。

我看了一眼沫沫，她正踮著腳伸著手，想要去摘小小的石榴果兒。午後的驕陽透過茂密的樹葉，映在了她的臉上，斑斑點點的陽光在她的臉頰上跳躍著，特別的好看。

我暗暗想著，哇塞，今天的沫沫好美喲，倒像個石榴美人了。於是，我摘了一朵石榴花偷偷簪在了她的頭上，取笑說：“奶奶以前說過，沫沫打小就漂亮，長大了可要找個帥哥呢……”

沫沫聽了我的話後，一把推開了我，嘟起嘴說：“我是石榴花仙子，我要嫁給石榴王子。”

我看著沫沫，陽光襯著她泛紅的石榴花瓣似的臉上，嘟起的小嘴顯得她又俏皮又可愛。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你這個傻丫頭。”

最後一抹夕陽消失在了天際。很快的，調皮的星星從雲間冒了出來，灑下一片清光。幽光如水般纏綿在石榴花上，和著石榴花香，透出了一種淡雅恬靜的美。

（二）

吃完了飯，我和沫沫坐在石榴樹下，剪起了剪紙花樣。

這個時候，石榴街很是熱鬧。吃了晚飯的人們，都喜歡出來溜達溜達。老人們搬了凳子、藤椅來，聚在一棵棵茂盛的石榴樹下，開始用地道的土話扯起家常啦：說說村頭的張家兒子考大學的事，談談村尾的王家蓋新房娶媳婦的事……真是不亦樂乎。聽，這一晚老爺爺老奶奶們又在扯些什麼呢？

“聽說潘奕村劉大伯的閨女剛生了個大胖小子，你們曉得么？”

“跟你們說哎，我家城裡一個親戚牙疼了幾年不見好，上回我曬了石榴花瓣給他送去，讓他泡著喝，今個早上說自己牙不疼了，哈哈，還是咱村的石榴花神奇呢。”

……

我最喜歡老爺爺老奶奶閒聊了，他們說的這些事情總是又新鮮又有趣。有時我倆聽不懂，琢磨上半天后，還要跑上去問問他們什麼意思，經常會樂得大人們哈哈大笑。

問懂了話後，我倆又屁顛屁顛地繼續剪花樣，手不閒著，耳朵也沒閒著。

夜晚的星星似乎愈發的亮了。老人們的閒聊，孩子們的嬉笑，媽媽們洗碗的叮咚聲，爸爸們打牌猜拳的吆喝聲，這一切都融在了石榴花的清香中。月光愈發地柔和了，映在石板路上，灑在農家小屋上，也融在了這歡聲笑語裡。

若是石榴街上的一切永遠都不變，那該多好啊！我常常這樣想著。

（三）

可是，石榴街上的日子過得很快。

有一天，市政府下發了檔案，石榴街和潘奕村要蓋大工廠，石榴街上的房子都被拆遷了。那一天，我們離開了小木屋。我沒有哭，只是頻頻回頭凝望那曾經紅艷似火的石榴樹兒。

我對石榴花最後的記憶就凝固在了這一瞬間。

我和沫沫也分開了，我去城裡上學了，沫沫呢，被她的父母帶到另一個城市去了。從那一天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那帶給我童年快樂的石榴花了。可在無數次的夢裡，我還是和沫沫去看花，我會摘朵花去逗她；我們還是坐在石榴花下，一邊留心聽著大人的閒聊，一邊剪著剪紙花樣；我還是浸在月光和花香之中，痴痴地想著，想著……

那記憶中魂牽夢縈的石榴花啊，那充滿花香的童年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