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舉

去北京出差，日程里有到天安門看升旗的計畫。朋友對我說，明天是星期一，你不但可以看升旗，還能見到伴奏的樂隊，並告訴我升旗的時間是六點四十。我很為自己的好運氣而慶幸。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來，六點不到就出門了。穿過前門大街的地下通道，前面便是天安門廣場。此刻夜色剛退，晨曦初露。走出通道，我想時間尚早，可以悠閒欣賞首都的幾大建築。哪知往前一看，廣場上人頭攢動，聚集著無數的人。天安門宛如一尊巨型磁鐵，廣場四面，各個道口的人流在它的引力下，潮水般地湧來。我加快腳步，很快匯入人流。

我身高一米八一，日常生活中少有仰視的機會。我舉目向前，越過人之森林，目測升旗之地與自己的距離。我在人隙里移動雙腳，企望靠前一點。哪知每一個人都是一株拔地而起的大樹，我欲前不能，很無奈地呆在原地。

等待是漫長的。

我不停地看錶。此時是六點三十，離升旗還有十分鐘。四周很靜，大家都在默默地等待。忽聽前面的人激動地說，快看，國旗班的人出來啦！

我的耳畔傳來“噌”的一聲響動——這時禾苗的拔節之聲！也是稻穀的抽穗之聲！更是森林的葳之聲！這聲音振聾發聵！我舉目向前，感覺像在做夢——須臾之間，我面前的“森林”長高了！我踮起腳尖，努力拔高自己。我終於看到國旗班的戰士，也看到伴奏的樂隊。他們邁著雄健的步伐，在《歌唱祖國》的雄壯樂曲聲中，走出天安門，一路而來。

媽媽，我看不到。

媽媽也看不到。這是孩子母親的聲音。

媽媽快抱我！孩子很急迫。

媽媽抱不動你。好孩子，你可以和媽媽一起用耳朵聽升旗啊！

聽了她們的話，我忍不住回過頭來。孩子大約四五歲，一身新衣，胸前戴著小紅花。我知道這小紅花是榮譽的象徵。孩子的母親身體孱弱矮小，這身板實難承受孩子的重壓。看著這一對母女，我很想為她們做點什麼，於是我彎腰對孩子說，好孩子，讓叔叔來抱你吧！孩子一聽這喜從天降的訊息，臉笑成一朵花，小鳥展翅一般地向我伸出雙臂。我雙手一舉，將孩子抱上肩頭。孩子坐在我的肩上，拍著小手激動地對她媽媽說，媽媽媽媽，我看到升旗啦！

有孩子坐在我的肩上，我沒能看到升旗的全過程。不過我沒有遺憾，因為我的一個輕輕的托舉，一個佩戴小紅花的孩子看到了升旗！

庭院裡玉蘭樹在蟬鳴聲中舞蹈，不時送來一縷沁人心脾的清香，伴著蟬鳴與幽香，小女孩長大了，漸漸地讀懂了李清照的婉約，李白的豪放，朱自清的柔美，魯迅的犀利，馬克*吐溫的詼諧。湛藍的天空緩緩飄來一朵雲，女孩的心中慢慢升起一個藍藍的夢。

人生就像一條多岔的道路，太多太多的方向，太多太多的追求，於是便有墜入深淵的悔恨，也有迷失道路的憂愁。人生就像無邊的大海，太多太多的航向，太多太多的誘惑，於是便有驚濤駭浪的危險，也有擱淺沙灘的煩惱。

秦外初二：董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