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畫詩與題畫文

古代文人畫家,為了闡發畫意,寄託感慨,往往於作品完成之後,在畫面上題詩,以收到詩情畫意相得益彰的效果。為畫題詩自唐代始,唐代詩人的題畫詩,對後世畫上題詩產生了極大影響。在唐代眾多詩人中,李白、杜甫、白居易、羅隱、韋莊等都有題畫之作,其中,杜甫的題畫詩數量之多、影響之大,終唐之世未有出其右者。

杜甫的題畫詠物詩代表作是《畫鷹》,詩云:“素練風霜起,蒼鷹畫作殊。竦身思狡兔,側目似愁胡。絛镟光堪摘,軒楹勢可呼。何當擊凡鳥,毛血灑平蕪。”這首詩把畫中之鷹寫得活而有神,你看它,仿佛挾風帶霜而起,側目而視,聳身而搏,宛如真鷹一樣。只要把絲繩解掉,就可以展翅飛翔了。何時讓這卓爾不群的蒼鷹展翅搏擊,將那些“凡鳥”的毛血灑落在原野上?(這最後兩句鮮明地點出了詩人奮發進取的精神。)全詩通過對畫鷹的描繪,抒發了自己的致遠雄心和嫉惡如仇的激情,給人以無窮的回味。清人浦起龍給此詩以高度評價,不僅認為它具有巧妙的藝術技巧,而且表現了“乘風思奮之心,嫉惡如仇之志”,的確是很中肯的。

真正把詩題在畫上,始於宋代文人畫的崛起之時。以後歷朝歷代出現了大批詩家、畫家,他們在繪畫的同時也創作了大量的題畫詩,著名的有宋代蘇東坡的《惠崇〈春江晚景〉》、黃庭堅的《題竹石牧牛》、鄭思肖的《畫菊》,元代王冕的《墨梅》,明代唐伯虎的《秋風紈扇圖》、徐文長的《題墨葡萄》,清代鄭板橋的《題畫竹》等。其中最受人推崇的是蘇東坡的《惠崇〈春江晚景〉》:“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詩中所題的惠崇畫,是一幅以早春景物為背景的春江鴨戲圖,有地面景——竹子和竹外開放的桃,有江上景——江水和水上浮游的鴨子,還有岸邊景——布滿地面的蔞蒿和新出嫩芽的蘆筍。就這幅畫而言,只畫出了畫家在自然界所能看到的景色,而蘇軾的這首題畫詩,卻還寫了要憑觸覺才能感到的水之“暖”、要用思維才能想出的鴨之“知”和要靠經驗才能預言的河豚之“欲上”。這首詩的高妙之處,正在於以這些想像和聯想點活了畫面,使畫面中的景物變得生機勃發,情趣盎然,不再是無機的組合、靜止的並列。全詩前三句實寫了眼中所見,又以虛寫作結,不僅豐富了畫面,使其更加充滿了春天的生機與活力,而且還給讀者留下了廣闊的想像空間,餘味無窮。如今,惠崇和尚的《春江晚景》早已失傳,而蘇軾的這首題畫詩卻成了獨立的藝術品,成了眾口傳誦的名篇。

題畫文出現的時間比題畫詩要晚,主要成就在現代,產生了一批題畫的散文佳作,朱自清是其中的大家。《月朦朧,鳥朦朧,簾卷海棠紅》是朱自清題畫文的代表之作。

作者在此文的第一段以簡潔的文字描繪了橫幅左角之景:斜著的綠色帘子,黃色的茶壺嘴似的軟鉤,石青色的雙穗。“若小曳於輕風中”一句形象地寫出了雙穗微亂的形態,使靜景變成了動景,給人以溫暖愜意之感。接著描寫橫幅右方高懸的圓月,“淡淡的青光遍布紙上”寫了月光的柔和,“一張睡美人的臉”突現了圓月的明淨、潔白。然後作者集中力量,濃墨重彩地描繪畫面的主體部分:在月光的映照下,一支交纏的海棠花從帘子的上端向右斜伸而下;五叢花上下錯落,姿態各異,有的分散,有的聚集,朵朵玲瓏秀美。在對海棠花作了總的勾勒以後,作者又對它的葉、花和枝進行具體描寫:嫩綠的葉“仿佛掐得出水似的”,寫了葉的蔥翠鮮嫩;盛開的紅花“紅艷欲流”,寫了花的鮮麗色彩;襯托在蔥綠之中的黃色的雄蕊“歷歷的、閃閃的”,寫了花蕊光彩奪目的妖嬈之態;倚而騰挪的花枝“如少女的一隻臂膊”,寫了花枝的姿態優美。最後,作者把目光對準了枝頭上歇著的一對黑色的八哥,淡淡幾筆,就把一隻小鳥睡前的神情和另一隻小鳥酣睡的姿態刻畫得淋漓盡致。最後以“簾下是空空的,不著一些痕跡”結尾,寫得趣味橫生,韻味深長。此段不及400字,卻以細膩的筆觸,準確的語言,生動真切地描繪了一張小小的橫幅畫,字裡行間透露出作者追求純淨、柔軟與平和的美好願望。

蘇軾在題王維《藍關煙圖》中說:“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好的畫每每充滿著耐人尋味的詩意,好的詩也往往就是一幅美麗的圖畫。詩與畫應當做到兩相映襯、珠聯璧合。題畫詩如此,題畫文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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