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宿

離開一切,方為歸宿。若想回到平靜,日日氣定神閒,那就要離開塵世間繁雜的煙雲,離開那些割捨不斷的情絲,離開放不下的東西。

只要離開,就會有歸宿。我提醒自己。

每個人最終都將有一個注定的歸宿,無論是好是壞,那都是每個人最終的終點。在抵達之前,走了那么多的路程,看了那么多的風景,到了最後,選擇一處尚為安靜的地方,也算是平靜下了自己的心境。

日日顛簸,日日追尋,有時迷惘,不知所終。每個人終其一生地為著自己的目標而奮鬥,偶爾又不明這樣努力是為何。只是被自己與生活下了定義,自由的,充滿嚮往的自己,早已被社會和現在的自己毀滅了。再也找不到單純乾淨的我們,因為勞累而去想要得到安靜的棲息地。這樣的棲息地,被稱之為“歸宿”。

安妮寶貝在《二三事》中闡述了良生與蓮安兩名女子間疼痛的故事,兩名女子互相依靠,因著各自的存在,像是找到了無法離開的支撐,沒有歸宿的他們在塵世中彼此相愛,又彼此傷害。蓮安最終是懷了良生所愛男子的孩子,人本身就是帶有無數關聯的生物,與任何人都會有無數可能性的發生。

蓮安死後,良生帶著蓮安的孩子繼續生活。安的筆下的女子都是隱忍的性格,他們痛苦又堅強,為著那歸宿淡定又安靜地活著,只是他們的心中,都有著觸目驚心的傷口。傷口越深,人越顯得沉靜,因為已經再無多少事情可以真正傷害的了他們。

故事已快完結時,良生所愛的男子出現,想要抱走這個留著自己血液的孩子。良生已養孩子很久,自是不肯。那個男子,落淚了。

人與人之間的關聯,情愫,嫉恨,任何任何關於感情的情緒,都是毫無限制地萌發著。這是一個充滿感情的世界,當一切情愫都萌發成了參天大樹,那些枝藤盤繞的,已經遮蓋了整片天空的枝節,在結束時,要怎樣給他們一個光明且溫暖的終點。安並沒有在原來的故事上找到可以讓良生依託的人,她在故事的最後,安插了一個陌生的男子,宋盈年。與之前的蓮安,沒有關係。與之前的良生,亦沒有關係。他與此時的良生走上了正常的軌道,深愛著良生以及良生所帶的,蓮安的孩子。良生也可以淡定地放下對之前所愛的男子的感情,她離開了那些疼痛的記憶,在一個轉彎處,找到了真正的歸宿。

紀實片《灰色園》中,記錄了一對母女。他們愛著,又恨著對方。灰色花園是位於海邊的一個院子,院子裡有多年未管的小森林,有長的野氣十足的植物。這對母女邋遢,髒亂,令人無法忍受,因此而出名。母親已八十多歲,她曾經是一個嗓音很好的歌唱家,或者是還未成名的歌唱家。她有愛她的丈夫,有幸福的家庭。女兒也已經五十多歲,因沒有頭髮,終日用頭巾包著自己的頭。女兒曾經也是漂亮的交際花,受過無數男子的追捧。卻最終因為母親的牽絆,一個人孤獨一生。

母親忘不掉自己曾經是個歌唱家的風光,她在片中反覆提起她曾經的生活,每到這時,她的女兒就會諷刺她當時的光彩。無論是不是母親的傷疤,她都會毫無保留地將其掀開。女兒嫉妒母親擁有過家庭,母親亦嫉妒著女兒曾經被人追捧。

兩個女子都忘不掉曾經的燦爛,亦找不到歸宿。沒有人想到那時光鮮亮麗的人會變成這般邋遢的模樣。照片上的母親風貌依存,煞是美麗。女兒也如此。可他們終是學不會放下的人,他們記得曾經發生的一切,母親記得自己的輝煌,女兒記得自己的受寵。不停地記得,不停地厭倦對方。

他們終是找不到歸宿的兩個人,即使他們已經有一個邋遢的處所,但那並不是心真正可以停下來平靜地地方。他們依舊是學不會離開那些已經離開的記憶,那些記憶已經化作這對母女間厭倦對方的憑證。

歸宿,是每個人嚮往的地方。

有的人終其一生都沒有找到這個地方,並且傷痕累累。

歸宿,並不是欲望就可以得到,亦不是渴望就可以被賜予。

當你放下所有你放不下的東西,淡定從容地面對這個世間的燈火,在某一個轉彎處對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擺出再見的姿勢。你便是得到了歸宿。

沒有想像中的那么特殊。它只是凌駕於心靈之上的屋頂,在生命的最後,代替上蒼給予最後的獎勵。

就如安妮在《彼岸花》中描述的,南生找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歸宿,因著她的從未放下,使得一切都變成了彼岸的花,遙遠且無法觸及。她最終學會了放下,流著淚,對著自己愛了一生的男子,說出了告別。

一切成了永恆,告別成了那個巨大的開關。黑暗中,所有的曾經模糊已不可看見,而那一絲光明,即使陌生,卻也為最後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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