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體紅山茶

我每天上班的這個大院裡有許多山茶，其中一棵是單體紅山茶。3月2日上午，當院子裡所有山茶陸續開成氣勢的時候，單體紅山茶從樹上謝落了最後一朵花。這是一朵桃紅色的單瓣花。它啪地一聲掉在水泥地上，與昨夜落下的另幾朵花躺在一起，曬著早春稀薄的陽光，悄無聲息。

中國是山茶花的國度。單體紅山茶卻屬另類，它的故鄉在日本。之所以叫單體，是因為它美麗的桃紅色花朵存在嚴重的結構缺失：只有雌蕊，沒有雄蕊，因此只能靠人工無性栽培繁殖。從某種意義上說，單體紅山茶是人類利用基因技術製造出來的一個品種，它從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只為人的審美需求而開花。所以你可以相信，單體紅山茶是我們這個院子裡最繁盛艷麗的一棵花樹，而且，它的花期比任何一棵山茶樹都早。

去年12月9日，單體紅山茶就開花了。那一天，院子裡的其他山茶都還正在含苞呢。

12月15日，閩北山區下了第一場大雪，整個世界都被壓在了白雪底下。幾朵桃紅色山茶花努力從積雪中露出笑臉來，它們似乎不畏寒冷。

雪後花開熱烈。到了1月上旬，單體紅山茶終於開成了一棵盛大樹花，累累紅花幾乎壓折花枝，雖然每天殘花滿地，樹上花事卻不見敗跡。紛繁景象持續了一個多月，直到2月中旬，單體紅山茶才顯出疲態，樹上新花漸少。這期間，院內其他山茶樹已陸續甦醒，並漸入佳境。

2月28日，樹上的桃紅花兒只剩下最後6朵。

到了3月2日這天上午，隨著最後一朵花的離枝，今年的單體紅山茶謝幕了。

關於大院內這棵單體紅山茶，還有一個小小的故事：它是父親當年親手所植。三十年前，父親也在這個大院裡上班，那年春天，他在自己辦公室門前種下了一棵小樹。三十年後，我知道它叫單體紅山茶。它離我現在的辦公室不遠，冬天的日子，我看見它花開花落，日日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