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球記事的年代

（一）

舅舅結婚了，我參加了他的婚禮。我看見幸福的紅色結繩上綁著許多五顏六色的氣球，我對舅舅說——我要。

——好吧送給你。舅舅笑眯眯的對我說。他麻利的解開綁氣球的繩子，把其中一個米黃色的氣球遞給我。

我看著這個米黃色的氣球，愛不釋手，我認定它是我的了。

（二）

回了家，我把氣球綁在床頭，笑嘻嘻的看著它。

——你是我的了。我說。

——我會保護你的。我說。

——你也要聽我的話。我說。

氣球不說話，一直在床頭附近飄啊飄的。我知道它不會說話，我還知道它也一定把我當成守護神。

一瞬間，我有一種被依賴的感覺，心底泛起層層漣漪。

後來我才知道，我把氣球綁在床頭上，而命運把我的感情綁在氣球上。

（三）

弟弟來我們家玩。

——啊，氣球！這是他看見氣球的第一句話。

——我要玩氣球，喔喔！這是他看到氣球的第二句話。

——不準玩！你會把他弄爆的！我驚叫，慌忙擋在球前。

不只是因驚嚇過度還是因玩不成球，弟弟竟嚶嚶的哭了。

當天晚上，媽媽訓斥我，她問我，——是球重要還是弟弟重要？

——球重要。

——為什麼？

——因為球需要我。

（四）

我對氣球越發的好，走火入魔一般。

我在吃飯時對它悄悄話，好像它會聽見；睡覺時摟它一起睡，仿佛它黑夜裡會害怕；除了我沒有人能靠近它，好像任何人都能致他於死地。

我生活在城市，城市裡的人精神生活太空虛，亟需一些東西來填補，哪怕是一個氣球。

有一天，我帶它去散步。

在大街上走著走著，突然陰天了，緊接著起大風了，很大很大的風，我感覺不太妙。

手裡的氣球突然很不安分，它想掙開我，隨風走。

我緊緊抓著它，大聲對它喊——不要！你會被風吹爆的。

它不聽，依然固執己見，終於，它掙開了繩子的束縛，隨風搖搖擺擺地上了天空，接著，受不了來自風的壓力，“啪”地爆開了。

我腦海里驀地浮現出飛蛾撲火的壯烈場面。

雨，瓢潑大雨，嘩嘩的下開了。

我在驟雨中走得很慢很慢——氣球是沒有心的，所以它不明白我的心；氣球很輕，所以它會被風吹走。這么個簡單的道理，為什麼我到現在才懂……

（五）

後來，我經常想起氣球，想起我與它的那些滑稽的時光。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它的保護神，一直以為自己是它的依託，原來，我想那根繩子一樣，是它的羈絆與舒服……

我看看自己，覺得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