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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巷和孝子石

作者:張兆浩  (字數:2200字作文)

古人說:“百善孝為先。”羅源縣有兩個地方,都留下孝子的故事,有一個遺蹟還在。

過去在羅源縣西隅里中溪頭有個讀人名林戇孫,早年失怙,家貧但潛心向學,夜間苦讀經史,白天上梅峰砍柴,以奉養母親,通城人都叫他“林孝子”。一年“山寇作亂”,戇孫背上母親到梅峰紫霄岩下躲避戰亂。一日,枕石假寐,夢見兩位端莊少女,邀他進屋,評詩論文。姐月華口占一律,云:“世亂年荒起盜兵,紛紛螻蟻尚逃生。妾身不幸遭俘虜,雨涕何時積恨平……”妹英接著吟道:“昔日繁華若轉蓬,千璣萬琲總成空……知君已有曾參道,暫與尋常一徑通。”吟畢,對戇孫說道:“我們是石氏二女,遭難而死,蒙玉皇大帝憐憫我倆貞烈,敕為‘水火二部真妃’,封此岩為‘紫霄岩’,命我們主管。先生是位孝子,早已聞名遐邇。現今雖貧困,不久自當富貴。”說完,送他出門。戇孫夢覺,環視四方,人屋俱無,知是夢幻。但美麗的夢境使他信心倍增。兵亂結束,母子返家,“家餘四壁,風雨飄搖”,母親受寒,又加高齡(80餘歲),病情日篤。戇孫“號泣於天九日夜”。夜出採薪,聽到空中有天語:“賜壽一紀。”後來母親果然病癒。戇孫一面加緊攻讀,一面肩薪供奉,母子生活倒也其樂融融。宋端平二年(1235年),林戇孫以“特奏名”登進士第。他所住的街道被命名為“孝巷”。文化革命時這條小巷被改為“革命路”,文革後恢復舊地名。至今林戇孫故居遺址附近的中溪水,還在緩緩長流。

另外一個孝子名叫李盛山,也跟林戇孫有同樣不幸的遭遇,少年時失去父親,家貧如洗,也靠砍柴賣錢贍養母親弟妹。每餐吃飯時都不敢在母親前先吃。父親健在時,因欠人債,別人來家逼債,盛山總說:“希望不要辱罵我的父親,容我定個時間必定盡力償還。”縣誌記載他:“家居不妄嬉笑,聞人談忠孝節烈,輒悲歌慷慨。”

有一年母親忽患重病,他四處求醫,但均不見效。也許是庸醫說的吧,必須要用親人的肝臟和藥同煎,藥物才能凸顯藥力。李盛山毫不躊躇,在衣袖裡藏了一把尖刀,瞞著母親和弟妹,出門幾步,四顧無人,向天默禱,用刀剖開胸膛,但沒能達到肝部,再忍受劇痛向下開挖終於觸及,割下肝臟一片,轉念一想,怕不夠,又切一片。他掩住鮮血淋漓的腹部,回屋,呼喚妹妹說:“用這東西和藥煎好給母親喝下!”還到房中探視母親,見沒有什麼動靜。因肝痛難以支持,要呼叫,又怕被母親發覺,強撐著將床鋪移到離母親臥鋪稍遠的地方,昏睡而去。過三天,母親的病居然痊癒。但李盛山卻撒手人寰。臨死時囑咐他的堂兄說:“我死了你就用舊草蓆裹了,埋掉吧。還拜託你將我家的田中稻穀賣了去買棺材一副,如果以後我母親病故,就用它收殮。”李盛山死時年僅27歲,還沒娶媳婦。盛山孝行傳播全縣,縣令邢文明奏報省里,巡撫又上疏朝廷請求表彰。雍正皇帝作了詳細的分析,最後表了態。他說:我繼承祖宗世祖、聖祖的遺教臨御天下,視人命為重,不可以愚昧誤戕自己。孝道雖為至弘,但不可以毀傷才是正道。你們主管官員未嘗用聖賢的道理與國家愛養的原則給他們做好教育工作,致使愚夫愚婦為救親人而捐軀,殉夫而殞命。但現在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如果不給予旌表,又無法彰顯他們的苦志。雍正還相當動情地說:“父母愛子,無所不至,若因己病而致其子割肝刲股以充飲饌,和湯藥,縱其子無恙,父母未有不驚憂惻怛慘惕而不安者。況因此而傷生,豈父母所忍聞乎?”最後他要求做這等事情都要合乎聖人的中庸之道,李盛山還是於常格之外,特例旌表吧。後來就在縣城的西門外立了牌坊,很可惜1966年被超強颱風颳倒。幸好孝子割肝的“烏石岩”(即孝子石)還在,靜立大道之旁。

皇帝一言九鼎,但在野的讀書人卻有不同的看法。嘉慶十二年(1807年)舉人黃銓同意聖旨,作了一首詩:“孝子盛山名際隆,母氏鄭榮輝其翁。翁死母在幼弟幼,懸罄一室淒秋風。樵山撈海供母食,孝子瘦絕弟腹充。一朝母病醫曰死,昏夜抽刀啼向空。烏石岩,何巍巍。剖開肝,肝倒垂。一割猶嫌少,再割持作糜。子肝母所遺,還以供母母甘之,母甘子死天實為。聖主哀其志,綽楔兀當逵。紛紛世上多男兒,貨財私妻子,母病無由知。過孝子之居掉頭曰:彼愚孝噫!”黃銓的詩情感複雜,既讚揚李盛山的勇氣和孝順,也批評他的愚昧,又給偏心單愛妻子,不顧父母的男人順手一擊。

但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舉人薛錫熊卻大不以為然,他在羈旅台灣時寫了21首絕句,其一就高聲讚賞李盛山的行為。詩這么寫:“烏石山邊住幾年,過閭必式此間賢。誰言愚孝非純孝,名在閩書第一篇。”他把李的孝行抬舉得很高,可稱全省之最。其詞溢美,其心蒙昧。

封建社會十分倡導孝悌之道,有二十四孝之說。但二十四孝中有相當部分是愚孝,如吳猛因窮沒有蚊帳,就整夜坐在父親的床邊,讓蚊陣包圍,吮吸己血,以使其父安寢;又如王祥臥冰求鯉,用赤身融解堅冰,讓魚兒躍出水面;還有郭巨埋兒,郭怕糧食不夠吃,餓了母親,就將親生的兒子埋掉等。我看吳猛第二天會全身起紅泡,久了還會皮膚糜爛,醫藥費也不懂哪裡報銷;王祥一個弱書生,如果不患重感冒,發高燒,那才怪;而郭巨更是殘忍至極,豈可為父?所以魯迅在《朝花夕拾》中狠狠地批了這喪失人性的愚孝之舉。

孝,作為中華倫理,它有積極的一面,如今我們還在提倡,但我們絕不讚賞李盛山、郭巨式的愚蠢之孝。

最後還要回過頭來批評當今的年輕人。有一次我路過孝巷,聽一老人給孫子講林戇孫的故事,孫子竟然這么說:“爺爺,你是過時人了。什麼叫‘孝子’,你說的不對。孝子嘛,就是要孝順兒子,這是舊詞新解!”真有創新意識,不愧時代新銳!難怪現在有那么多的“啃老族”,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