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神偷

冬日午後，安靜極了。我幫母親收拾一些舊照片，母女兩個人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里，邊說邊笑。忽然，我翻出母親年輕時的一幀黑白小照，我驚呼：“媽，你年輕的時候長得真漂亮啊！”母親笑了：“可不嘛！那年我在戲台下看戲，有個女孩兒看我長得好看，非要和我拜乾姐妹。她就是你蘭姨。”

可是，現在的母親呢，滿臉皺紋，眼袋低垂，嘴角也皺起很多蒼老的紋路，找不到一點當年的影子。兩相對比，簡直有些觸目驚心。母親眼睛花了，她把照片放到玻璃窗底下，遠遠地、細細地端詳起來。很久，母親感嘆道：“歲月不饒人啊！”

是啊，任何人也抵擋不住歲月的入侵。歲月是躲在我們身後的神偷，他技藝高超，會穿牆而過，會飛檐走壁，悄無聲息地來到我們身邊，又不動聲色地擄去屬於我們的美好。

我們把夢放在枕邊的時候，他悄悄偷走我們的青絲；我們對鏡梳妝的時候，他悄悄偷走我們飽滿的肌膚；我們圍坐聊天的時候，他悄悄偷走我們旺盛的精力……青春、美麗，連同那些青春美麗的故事，統統被他偷得一乾二淨。而我們，無能為力。

被他擄去的，還有什麼？這次回鄉，我和小時候的玩伴海雲見了一面。她拖著七歲的兒子，遠遠地和我說話。我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躺在房頂上看流雲，一起坐在大樹底下聽蟬鳴，一起在黃葉翻飛的楊樹林撿樹葉，一起在雪地里奔跑，無憂無慮。可是，現在，一切都被一個莫名其妙的賊偷走了。我們之間，隔著一個叫做歲月的東西，他一點點偷走了心與心之間的溫情。他把我們推到時光的兩岸，隔著歲月遙遙相望，舊日的美好早已模糊。人生中，一路走來，有多少漸行漸遠的友情，都成為了回憶。

歲月神偷，我憤憤然，卻也無可奈何。正像母親說的，歲月不饒人，我們能怎樣？有時我們幾乎看見了他咄咄逼人地步步緊逼，可我們只有後退，再後退。他從來不會饒過任何一個人，不管是誰，位高權重也好，庶民百姓也好。從這一點說，他是個公平的小偷。

他真的無所不偷么？那天，我看到女兒的日記里寫著：“今天，我發現媽媽長了一根白頭髮。媽媽整天為我操心，歲月把她的頭髮都染白了。”是啊，歲月神偷，他偷走我們的青春。可同時，我發現女兒在歲月的流逝中，長大了，懂事了。再一想，他是偷走了我們年少的友情，可還會還給我們新的朋友，有些失去是我們無法改變的。人生的每一段行程，都有不同的人陪你走過。

歲月神偷，是公平的、可愛的小偷，他偷掉一些東西，還會給我們留下另一些東西。偷走了童年，留下了青年；偷走了青年，留下了中年；偷走了中年，留下了老年。既然我們不能左右歲月神偷偷走我們什麼，那么，只有好好珍惜他留給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