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絲(下)-第五期-痴心女子(52)


我也說不上來.他現在什麼話也不對我提了;這回糊裡糊塗地結了婚,更和我疏遠了.
苔絲更放快了腳步,往漫漫的山坡上面走去;但是她要是想把他們撂在後面,就難免要引起他們的注意,所以後來還是他們兩個走得比她快,把她撂在後面了.在頂前面那位年輕的女人,聽見他們的腳步聲,就回過身來.於是他們三個便互相握手寒暄,一同往前走去.
他們不久就走到了山頂上了;看他們的本意,分明是以山頂作散步的終點的,所以走到那兒,就都把腳步放慢了,一齊拐到一個柵欄門旁邊.一個鐘頭以前,苔絲還沒下山的時候,也就在這個柵欄門旁邊,停步打量下面的市鎮.現在他們三個在那兒一面談話,那兩位牧師兄弟之中,有一位把傘插到樹籬里,仔細搜尋了一回,掏出一件東西來.
你們瞧,樹籬里有一雙舊靴子,他說,我想那大概是無業游民扔掉了的.
也許是騙子,想要光著腳到鎮上去,好叫人可憐他,所以才把靴子藏在那兒吧,翔特小姐說.不錯,一定是那樣.因為這是一雙很好的走路靴,一點兒也沒破.作這種事太壞了!我把靴子帶回去,舍給窮人吧.
原先找到這雙靴子的克伯.克萊,就用傘把兒替翔特把靴子勾了起來;於是苔絲的靴子,就成了別人的東西了.
這些話苔絲全都聽見了,因為她臉上蒙著毛織的面紗,所以才和他們交臂走過,而沒露出破綻.她走過去以後,馬上回過頭來看,只見那三位剛作完了禮拜的人,已經帶著她的靴子,離了柵欄門,下山去了.
於是我們這位女主角,又上了路.眼淚,把眼光都蒙住了的眼淚,從她臉上流下來.她只覺得,這一場意外,好象是宣判她是個罪人似的;她分明知道,這種心情,只是由於自己難過,自己容易受感觸,並沒有真正的根據,但是,她卻又沒法兒把這種心情擺脫;外界的事物,樣樣都跟她彆扭,她這么一個窮苦的女孩子,毫無力量和這些不吉祥的事物對抗.現在重回牧師公館,是不用想的了.安璣的太太差不多覺得,自己就是一個人人鄙視的東西,叫那兩個在她看來過於文雅的牧師,硬趕到了那個山坡上面.他們對苔絲這場羞辱,本來出於無心,但是苔絲卻真不幸,遇見的不是父親,卻是兒子;因為那位父親,雖然心地褊狹,卻絕不象他那兩個兒子那樣拘謹.嚴厲,並且他還很有惻隱之心.她又想起她那雙沾滿了塵土的靴子來,她幾乎可憐它無故受了那一番揶揄,同時她也覺到,這雙靴子的主人,前途毫無希望.
唉!她仍舊自憐自嘆地說,他們哪兒知道,我穿那雙靴子,為的是我恐怕走那段頂崎嶇不平的路,會把他給我買的這雙好靴子毀了哪......他們哪兒知道哪?他們也不知道,我這件袍子的顏色,也是他給我挑的哪;唉,他們怎么會知道哪?就是他們知道了,他們也並不會在意,因為他們對於他,根本就不大在意嘛,可憐的人!
於是她就替她那位心上的愛人悲傷起來,其實她現在這一切苦惱,都是她那位心上的愛人褊狹的見解給她弄出來的.她當時只顧往前走,沒想到,她這一次拿兒子來判斷老子,因而在緊要的關頭,露出婦女的怯懦,正是她一生中最大的不幸.她現在這種情況,正可以引起克萊老夫妻的同情心.他們兩個,一遇到最壞的情況,惻隱之心就一發而不可制,但是未曾陷入絕境的人們微妙的精神苦惱,卻難以引起他們的關切或者注意.他們只顧急於為那些稅吏和罪人說句好話,卻忘了那些文士和法利賽人(稅吏是給羅馬政府向猶太人收稅的人,時向人民勒索.文士為古猶太人的律師.法利賽人是古猶太人裡頭嚴守古法.古禮的人.文士和法利賽人,首先反對耶穌,直至耶穌死而後已.所以耶穌對於他們絕不容忍,而反倒是對於稅吏和罪人隨便交結,見《新約.馬太福音》第九章第十一節,《馬可福音》第二章第十八節等處.他曾說,稅吏和妓女能上天堂,文士和法利賽人卻不能,見《馬太福音》第二十一章第三十一節.),也都應該有人替他們分辯分辯.他們這種褊狹或者局限的毛病,在這種時候,倒正可以讓他們兩個,把他們自己的兒媳婦兒,看作是百中之一,該受他們拯救.應受他們愛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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