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群什麼樣的存在

大學畢業二十年。

我想見他們,但有些不敢。他們是一群恐怖的存在。

他們讓時間發出刺耳的轟鳴。本來塞住耳朵就行,但是他們到了你的面前,一定會以各種方式驚醒時間,讓它嘆息,咕噥,尖叫,偶爾不懷好意地笑。你會有一種想找人打架的衝動,又有一種想擁抱的感覺。

有點像是愛情。當年校園無窮無盡播放兩首歌:《往日重現》和《哭砂》。禮樂教化,母校的“樂教”基調是懷舊和悲情?我討厭。但有時候會這樣地秒想:刷牙,他還吃不吃牙膏?打開鞋櫃,她說一個女人有沒有品味要看她的鞋子。街頭有烤紅薯,她。讀詩,他的“香菸在他的頭頂上撕出一盆”。吃包子,我們寢室的女人在食堂的胡鬧。那幾個女孩似乎還睡在上鋪,漂在我的頭頂……

看,二十年,讓這些平凡的瞬間變成了非凡的故事。(請注意:讀取的時候,請在每個故事之間,保留足夠的沉默空間,因為它們還在自我生長,蔓延生息。)往日不必重現,但有時真的會,就像此刻,回想這些讓我嘴角泛笑。站在現在,享受著記憶的暖意,又感森森懼意:這么多年我居然沒有忘記這些名字這些事情。

這群人趴在了你的一個原點。大學其實是我們最早的社會。他們是你人生的原始部落,是你最早的社會群落。你的社會進化史,從他們開始。

這二十年,複雜嗎?對我很簡單,不過就是解決他們曾經“提出”的問題。“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孔子似乎將“共學”放得最低,但其實,往往正是同學,為我們抽絲出很多為人處世的道理。

曾和一幫選修新聞採訪的大學生座談,這讓我想起他們,以及坐在他們中間的我。有個學生問我,你當初為什麼會選擇讀新聞?我說因為想要一份這樣的工作: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是不是很有勇氣的感覺?)這樣的一念,就是我和他們的緣起。他們與我的緣起是什麼呢?心中所懷的夢想實現了嗎?

他們是一群恐怖的存在。離開的時間是靜止的,再次相逢,就會流動起來。你會計較相聚的時間太長,長得足夠認清,他們一直生活在我的身邊,附體在周遭各色人身上,認清我們都只是平凡的存在;你也會計較相聚的時間太短,短得只夠看見衣服,還來不及走進他們的心裡。

魯迅在《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係》中說,魏晉的破壞禮教者,實在是相信禮教到固執之極的。如果我不敢去見他們,是因為看得過重了吧。

轉眼二十年,轉眼——怎當他臨去秋波那一轉。

來源:福州日報 2015-05-14 10:2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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